她勉強壓回淚水,快步走到病床旁,握住好友冰涼的手。
「荻荻?是我,可可,我來陪你了。」她輕聲在好友耳畔呼喚。
荻荻的睫毛顫動,慢慢張開眼楮。
空茫的眼神讓可可又是一酸。
「可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說我在醫院里……」
「你被一個闖進你家的人攻擊了,是我發現你的。」可可握住好友的手,「別怕,你現在很安全,這位是羅伯森警探,他有些問題想問你。
「加勒伯小姐。」羅伯森安靜地開口。
從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冷漠敵意完全消失。
像他這樣的警察,受害人對他不只是一個代號而已,而是一個真實的人,有血有肉。
可可相信他是好警察,他會抓到那個傷害荻荻的人。
「請叫她荻荻。」可可輕聲說,嘴角帶看微笑,「她向來只許人家叫她『荻荻』,那是她的金字招牌。」
「荻荻,」羅伯森從善如流,溫和地詢問,「你還記得多少發生的事?」
荻荻先閉了下眼楮,等這一波頭痛過去,站在後面的醫生走上前,調整一下嗎啡的劑量,讓她不要太難受。
「他躲在……房門後面……我走進去,打我……」恐懼隨片段的記憶一起升起,握住可可的手一緊,「我不曉得……他很高,我沒看見他的臉……」
可可坐在床沿,用力揉揉她的手臂,「別怕,你現在已經安全了,警察在這里。」
「對于那一天你還記得哪些事全告訴我,再小的細節都有幫助。」羅伯森循循善誘。
荻荻很疲倦地又閉了下眼楮。
「我在工作室工作……好熱,空調壞了,管理員一直不來修,我熱得受不了……可是我不曉得待了多久,後來好像回家了……」
可可插口︰「你那天早上有個約會,是跟一個叫N的男人,你還記得嗎?」
「N?」荻荻迷茫地看著她。
可可看向羅伯森,「我知道那位N應該是誰了,他是現在任職于詹寧集團服裝線設計總監的納坦斯。」
「我已經查到了。」羅伯森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可可碧眸一睜。
「納坦斯先生主動和我聯系,提供了那天他和荻荻見面的細節。」羅伯森忍住訓她一頓「干擾辦案」的沖動。
「方小姐,下次再有任何線索,請你提供給警方,不要自行去做一些可能警示嫌犯的行為。」
罪證確鑿!可可低下頭,現在變成荻荻安慰地捏捏她的手。
不過納坦斯你真的很過分!你知道我被你老板放倒,結果去警察那里竟然只談荻荻的事,這樣對嗎?
「納坦斯?」荻荻茫然地道︰「我那天有見過他嗎?我不曉得……我只記得工作室很熱……」
一直觀看她情況的醫生又開口,「這是腦創傷很常見的後遺癥,對于事發當時的事很模糊,必須一段時間以後才會漸漸恢復。
羅伯森點點頭,「你記得回家途中有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
「沒有……我回了家,肚子好餓,就打了電話叫外賣……」一些細節漸漸回到她腦中。
外賣,羅伯森掏出記事本記下來。
「當你回到家里,門是鎖著的?」羅伯森問。
「嗯,」荻荻虛弱地點點頭,「我記得我有掏出鑰匙開門,因為鑰匙掉在地上打到我的腳,我痛了一下,所以我記得……」
「我到的時候門是沒鎖的……」可可補充,羅伯森點了點頭。
「然後,我好像要洗澡……拿衣服……走到房間,有人從後面勒住我的脖子……」
她頸間和鎖骨上依然一圈青紫,可可心頭一揪。
「外賣來過了嗎?」羅伯森問。
「應該沒有……我想等他們送來之前先洗澡……」
「我到的時候也沒有看到外賣盒子。」可可對羅伯森道。
但是屋子里沒有外賣盒子,報警的人是稍後到的可可,只代表一件事︰有人打電話去取消外賣。
那名歹徒若不是不希望荻荻太早被發現,就是沒有立刻離開的打算,因為他還沒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你記得自己叫哪間餐廳的外賣嗎?」羅伯森迅速問。
「電話在我的冰箱上,金龍中國餐館……」她閉上眼楮,虛月兌地低語。
羅伯森馬上記下來,「後來呢?」
「他很有力氣……我拼命想掙月兌,用我的背撞他……他沒有想到我力氣這麼大……」她張開眼,向羅伯森虛弱地一笑,「很多人不曉得整捆的布有多重,我比我外表看起來強壯……」
羅伯森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意︰「算他運氣不好。」
「……後來的事很模糊,我知道我有撞痛他,他好像叫了一聲……然後我後腦忽然一痛,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荻荻的眼中出現恐懼。
「你現在安全了,他無法再傷害你。」可可握緊她的手。
「你可以描述一下那個男人的體型嗎?他大約多高,是胖是瘦,黑人或白人?」
「很高,他呼吸的聲音在我頭頂上,起碼比我高一顆頭……手臂很有力氣,但不是像樹干那種粗壯的手臂,是很結實很精瘦的手臂。」荻荻努力回想,「不太胖……他的手臂是白人的手。」
羅伯森記下重點︰身高約六嘆,白種人,體格結實。
「他的指甲很干淨……手指很修長,不是髒髒或有體臭的男人。」
「他的發色呢?你有見到他的其他外表特征嗎?」
荻荻絞盡腦汁想了片刻,終于疲累地閉上眼楮,「對不起……後來我就昏倒了,什麼都沒看見……」
也有可能她確實有看見些什麼,只是現在的狀況還無法回憶起來,羅伯森知道這個急不得,必須等她受傷的大腦有時間恢復。
羅伯森從隨身攜帶的檔案夾里,掏出幾張放大的照片,遞給荻荻。
「這里有一些照片,我原本想聯絡方小姐過來警局辨認,不過昨天一直聯絡不上。」羅伯森看她一眼,視線轉回荻荻身上,「你認得這個人是誰嗎?」
可可想到自己這兩天被他聯絡不上的原因。
被一個男人綁架、被第二個男人救走、救援失敗,再被第三個男人救走……這一切竟然只是在過去三十個小時之內而已。
荻荻接過幾張放大的相片,可可跟著湊近去看。
照片看得出來是從一段監視器畫面中擷取出來的,非常的不清楚,最明顯的只是腰部以下的下半身,除了這雙腳和走路的姿勢來判斷,這應該是一個身材很精瘦結實的男人以外,沒有太明顯的特征可供辨認。
「水晶球……好像是我的……可是其他的……」荻荻努力看了半晌,終于搖搖頭號,把相片交給羅伯森。
羅伯森看向可可,可可又接過來多看兩眼,也是幫不上什麼忙。
羅伯森把照片接回來,「你們認識的男人里面,體型類似的這樣有多少?」
「有時尚圈?一個身材標準到可以當模特兒的男人?大概兩百個。」可可淺嘲道。
荻荻完全附議。
「沒關系,目前起碼可以先過濾體型不符的人,我們會盡量打到疑犯讓荻荻指認。」羅伯森點點頭。
「對不起……」荻荻慚愧地道,好像沒認出是她的錯。
「你已經幫上很多忙了。」羅伯森安慰道︰「你最近有沒有和別人發生沖突?壞脾氣的前任情人?神秘的仰慕者?競爭對手或敵人?」
「沒有。」荻荻疲倦地閉上眼,「我只是一個小設計師,我想不到有誰會想這樣對付我……是進來偷東西的對不對?是我回家的時間太早嗎?如果我晚點回家,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這是很典型的受害者的罪惡感,即使知道責任不在自己,依然會認為「如果我當初做了什麼什麼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