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她笑道。
「第四代長到二十來歲的時候……」
「讓我猜猜看--他也在無意間認識了一名美女,並且對她一見鐘情,從此深深地愛上她?」
「答對了,瞧,女孩,妳已經看出了夏克勞德家的模式。」查德舉起一只食指輕晃。「也不知命運為什麼會有如此的安排,每一位夏克勞德家的男人都會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便遇到生命中的靈魂伴侶。只要他們娶的是這名女子,他們就會擁有一段幸福的婚姻;反之,若是他們抗拒命運的安排,娶了另外一個女人,這些婚姻往往以悲劇收場。」
「這不是有些迷信嗎?」不是她不夠羅曼蒂克,而是她真的很難接受有人可以只憑一眼,就認出對方為他的終生伴侶。
「傳說就是這樣流傳的呀,而且它屢試不爽。」
她皺了皺鼻子道︰「我相信必定有某個祖先從未對任何女人一見鐘情過;又或者有人及時清醒過來,發覺這只是一時迷戀,于是娶了另一個女人,並且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只是家族史記里不偏愛這些不夠戲劇化的情節而已。」
「女孩,妳不該太質疑命運的神奇魔力。」查德對她微笑。「另一項神奇的地方是,有幾代的祖先遇到了天命真女之後,卻因為戰亂等等的原因失散了;可是只要堅持到底的夏氏男子,最後一定會再和他們命定的新娘重逢,並且結婚生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當然,不能堅持下去的男人,最後也往往和自己的怨侶走完悲慘的一生。」
凌曼宇覺得這個傳說真是一樁不可思議的迷信,但是夏氏的「子民們」顯然對它深信不疑。既然如此,身為外人的她也沒有批評的權利。
「那麼夏克勞德家族的男人是非常幸運的一群,他們只需憑一眼便能分辨出自己心愛的人,許多人結了三十年的婚都還無法確定呢!」她只是笑了一笑,對查德道。
「可不是嗎?」查德感嘆地點點頭。
凌曼宇回頭望著墓碑上的花體字。
「那麼,佐羅的靈魂伴侶……」她輕輕停住。
「如我所說的,傳說沒有應驗。」查德深深太息。
是啊,傳說沒有應驗--它再也不會應驗了,因為傳說中的靈魂伴侶,早已香消玉殞。
這就是佐羅的灰眸看起來,總是如此深切難解的原因嗎?
「啊,這一聊又耗去許多時間。」查德欠身而起。「我得去忙我的事了,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會在宅子里。」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故事。」她點點頭。
再回首望著蘿莎莉亞的碑文,那年輕早喪的卒年,一時想得有些痴。
半晌,輕嘆一聲,收拾了相機,慢慢走回大宅里。
在前廊取了幾個景之後,她進入客廳,想拍幾個在時光洪流中靜靜躺臥的角落。
牆上那張威武的海盜畫像,想必就是某代祖先之一。如今知道了夏家流傳已久的傳說,再看著畫中人,心情便與當時不同了。
他是否便是當年那位郁郁寡歡的左爾曼一世?
凌曼宇來到畫像前,輕觸邊桌上的家族生活照。
其中一張,一對中年男女並肩而坐,對著鏡頭微笑,想必是佐羅的父母,後院三座墳中的兩位主角。
不知蘿莎莉亞擁有怎生的相貌?
她找了一下,卻未發現這名年輕未婚妻的肖像,反倒是一張男子的獨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記得當初第一次看見邊桌上的生活照時,也是這一張照片引起她的注意。
她取餅來細細地看--
照片看起來有一小段時間了,片中的男子極為年輕,約莫二十來許,五官清俊溫雅,一雙柔和的灰眸顯然是夏克勞德家的注冊商標,他的棕發服帖著頭型,白襯衫、西裝長褲外面套上駝色毛背心,看起來充滿儒雅學者的風範。
強烈的熟悉感在凌曼宇腦海激蕩。這位男子她見過!她支著額頭,努力想翻出隱埋在記憶里的片段。
一股存在感貼近她的背後,這次她搶先回頭。
「嘿,我被你們主僕倆教得很乖了。」想再嚇住她,沒那麼容易。
佐羅面無表情地瞄她一眼,把照片取走,面朝下按回邊桌上。
「這個男人是誰?」
「……堂弟。」
「我發誓我真的見過他,但我想不出來在何處見過。他是個名人嗎?」
「他移居到美國十幾年了,只是一介平凡教書匠。」佐羅明顯不欲多談。
「所以,夏氏大宅目前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她回頭望著空蕩蕩的客廳。在這附近出出入入了一個星期,除了他和查德之外,大宅只有鐘點人員會定時出現,再沒有其他家人現身。
倘若他們現在不說話,整間房子便毫無人聲了。
細塵在空氣中翻涌,似乎是整個空間里唯一會動的東西。
「你一定非常寂寞……」她輕聲說。
「嗯。」佐羅寂寥地垂下睫毛。
他巨大的身影立在這寂寂廣漠中,彷佛一尊孤獨的門神,靜靜守候著日出月落,春夏秋冬,任時光之輪滾滾而來,再悄悄流走。
「對不起,我太交淺言深了,這本不關我的事的。」她輕柔道。「只是,我剛才在後院,查德告訴了我關于夏氏一族的傳說……」
佐羅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一個腳步移換,已近在她咫尺。
男性氣息撲天蓋地而來。
「妳知道『傳說』的事?」
這回她沒有被他龐大的存在感壓迫退後。她仰頭,溫柔地看著他。
「是的。」
他的眸心閃動,緊密的視線彷佛有溫度一般︰被他掃過的肌膚,都留下灼熱的感受。
「查德是如何跟妳說的?」沉蕩的頻率在他胸腔內共鳴。
「他告訴我關于夏家男人的終生伴侶,命定的一見鐘情,以及……蘿莎莉亞。」她輕觸他的手臂。「我很遺憾,你一定非常愛她。」
佐羅眸中的情緒深刻難懂。
「……是我害了她。」他靜靜地說。
「十萬別這麼說!」凌曼宇急急按著他的胸口。「我們東方人認為生死有命,命運的安排不會有多少人能理解的。」
「妳真的這麼認為嗎?」他低下頭,鼻息撲在她的容顏上。「妳真的認為不是我的錯?」
她一仰首就踫到他的鼻尖,如此近的距離,兩人的呼吸無法避免地交織成一氣。
呼吸有些困難,想退後騰出些空間,身後就是牆壁了……
「我不知道當年的情況,也不知道意外是如何發生的,但是我相信蘿莎莉亞的死絕對不是你的想望,你不必一個人扛下所有愧疚感的。」她誠心誠意地說。
佐羅雙眸炯炯射出清芒,她看著他眼角的紋路,忍不住抬手輕觸。
這個踫觸如柴火一般,點燃了一連串效應。
他低首吻住她!
這個吻,不再像昨天那個路旁之吻,戲謔大于一切。
這個吻,是個飽飽實實、充滿激情的吻。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輾轉,強硬地要求她分開。她輕嚶一聲,他的舌便流竄而入。
交融的呼息增添了一倍熱度,他的胸膛彷佛炭火一般,每一處與他熨貼的部分都產生如熔岩流過的觸感。強壯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輕輕一舉便讓她的唇與他等高。
她已許久不曾有過……不,是她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純粹激情的、純粹陽剛的、純粹亢奮的吻。
體內屬于女性的那個部分立刻蘇醒。
多久以來,她只是個經紀人,某某人的好朋友,父母的女兒,鈴當的媽咪,模特兒的保母--
她已經許久許久不曾當一個單純的女人。
她都快要忘記,屬于女人的那悸動、性感,被異性追求的美妙情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