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妳這種瘦巴巴的女人,沒腰沒,擄回來煮還嫌熬不出油水,我盯著妳做什麼?」他的口齒突然靈便得不得了。
凌曼宇倒抽一口冷氣。
「你竟然敢批評我的身材?我可是最標準的九頭身,縴合度,比model更model的魔鬼身段,去年還有一家國際化妝品公司--」慢著,她跟他說這些干什麼?
她才不需要他對她印象深刻,才不需要他對她感興趣。
她沮喪地把臉埋進手里申吟。「噢……惡夢!這個星期絕對是我生命中最倒楣的時候。」
「可憐的女孩。」佐羅來程的好心情顯然在回程時繼續延續。「讓我想想看我的情況。我的牧場今年盛產,羊兒們都很健康;農場持續豐收,香鼬草的采收量應該可以創新高;我的旅館營運正常,租出去的店面準時收租,產業里也沒有天災人禍,天下一片太平。」
大胡子底下的白牙亮了一亮--
「我認為這個星期真是我生命中最愉快的一段時間。」
第五章
突然間,多出了一段假期。
昨天她先用手機與公司的另一位負責人聯絡過。好友調侃完她的處境,答應會幫她詢問一下有關單位,在沒有駐外辦事處的國家遺失了護照該怎麼做,然後要她休假。
「再不讓妳休假,妳大概要抓狂了。看妳要休多久就休多久吧,回來之後讓妳報公帳!」
她近日來的煩躁已經如此明顯了嗎?
無論如何,讓自己沉潛一下,總是好事。于是她也不急著四處求問了,等台灣那邊有消息之後再說。
倒是一直耗在夏氏大宅里也不是辦法,佐羅並沒有收容她的義務。一大早起床,她處理完種種雜務,出房門準備告訴查德自己想搬回旅館。
「哈?」
客廳,靜--
餐廳,靜--
廚房,靜--
前廊,靜--
平時不是鬼影幢幢的嗎?真要找人時,卻一個人影都不見。
「哈?」
她一路找著找著,慢慢踩入後院里。
塞里亞那雖然四季如夏,細微的變化仍是有的。春天的塞國早晨柔和許多,啼鶯舞燕,晴絲搖漾,後院的庭草多為觀葉植物,不若前庭的花海奔放。
在層層青影中,三座突出的石碑依然靜立著,任時光流逝,任落葉迤灑--
克服了東方人對于死亡的忌諱,她不禁慢慢靠進,蹲在「蘿莎莉亞‧卡隆」的墓碑前。
摯愛的未婚妻。這是佐羅為墓中人所立的嗎?
他們兩人還未成婚,可是他依然將未婚妻葬在自家的後院,而不是墓園裹,想必對她用情至深吧?
二十六歲,多麼年輕的生命,競如此香消玉殞了。佐羅為她的死亡傷心了多久?是否到了如今依然在悼念?這其中有多少故事,又有多少悲傷呢?
凌曼宇跑回房間里,翻出相機,再回到後院,朝著墓碑啪擦按下快門。
椿樹的陰影投照在姓名與墓志銘上,唯有中間生年那一段有陽光篩落。淡黃的光彩,彷佛象征著這段曾經明媚的短暫人生。
「凌小姐,您剛才在呼喚我嗎?」
「喝!」她劇震一下,跌坐在草地上。老天!這家子人到底何時才會改掉嚇人的毛病?
「抱歉,又駭著您了,老人家走路步伐比較輕些。」查德溫和有禮地致意。
「我、我已經嚇得忘了要找你說什麼了……」她驚魂未定地按著胸口。
「不妨事,您慢慢想,想起來再說也是一樣的。」查德微躬身道。
「蘿莎莉亞是你家主人的未婚妻?」
「是的。」查德的眸閃了一閃。
丙然沒錯。
「她是怎麼過世的?」她拍拍膝蓋上的落葉站起來。
「她和小學同學乘游艇出海兜風,兩個人對游艇的操作不太熱,意外翻覆,溺水而死。」查德的眼中露出哀傷。
「佐羅當時不在船上嗎?」她輕聲問。
「當時他人在英國簽訂香水原料的新合約。」查德的眼光移回墓碑上。
「嗯。」她點了點頭,半晌,輕道︰「他回國之後,知道這件事,一定非常傷心吧?」
查德緩緩道︰「先生並不太談這方面的事,但我知道,他一直非常自責當時未能在現場救她。」
「我想他一定很愛她,才會將她葬在夏氏宅邸的後院。但是他不擔心日後再結婚的話,妻子會吃醋嗎?」
「雖然做下人的不該議論主人的是非,但,凌小姐,坦白說,我以前一直不敢期望先生有朝一日會結婚。」
「為什麼?」她一怔。
「因為傳說總是不應驗。」查德沉沉地嘆了口氣。
「傳說?」她想起米亞之前也提過這件事。「我可以知道這個傳說的內容嗎?」
「這個傳說听在外地人耳中,或許會覺得只是一群鄉巴佬的迷信,但是所有夏克勞德家的屬民可是深信不疑呢!」查德找了個石塊坐下來,開始講故事--
「遠在十八世紀中葉,塞里亞那實行封建制度,當時的塞國是一個非常貧困的國家,國內大部分都是不毛之地,而夏克勞德家族是其中的一位領主。第一任領主名字叫左爾曼‧夏克勞德一世,他戰功彪炳,智勇雙全,深得屬民的愛戴,偏偏婚姻生活極度不幸福。
「這是因為他的新娘子是父母替他選擇的,他對她毫無感情。于是兒子長大之後,左爾曼告訴他兒子︰『孩子啊,將來為父的寧可你一輩子不娶,也不願見你像我一樣,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痛苦一生。』
「他的兒子親眼看見父母冰冷的婚姻關系,也非常明白父親的話中之意。就在兒子滿二十歲的那一年,有一天他帶著隨從出獵,不慎撞倒了一位佃農的女兒。這個女兒並不是什麼天香國色,可是二世卻在這一眼的接觸中,發現自己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只看了一眼就能確定自己愛上一個女人?」身為一個實際的現代女子,凌曼宇很難相信一見鐘情這種事。
「就是一見鐘情。」挑眉的查德對她點點頭。「二世一開始不敢告訴父母自己愛上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佃農之女,只敢每天偷偷出門與她談情說愛。小兩口的感情與日俱增,終于,這件事仍然被左爾曼夫婦發現了。
「左爾曼非但沒有責怪兒子,反而因為自己不愉快的婚姻,非常贊同兒子的選擇。而他的妻子卻是極端反對,只是因為兒子有丈夫的撐腰,她也就無法反對到底。
「二世本來以為這樁感情已經十之八九,誰知,就在一年後,家族里發生了一件大事--左爾曼患心疾而去世了。」
「啊。」她輕呼。
查德嘆了口氣。「沒錯,這下子換成左爾曼的妻子當權了。于是,就在她的大力阻撓之下,小兩口被硬生生的拆散!這家佃農被外放到其他島嶼的夏氏領地去,再也不能回來,而二世也被迫娶了另一位領主之女。
「可想而知,他的婚姻也極度不幸福,妻子在婚後第五年就發瘋了,他本人也在壯年時期患了傳染病死亡,接著就來到了第三代,」
「這個傳說還真長。」她不禁笑道。
難怪查德要先找個位子坐下。凌曼宇也效法他,撥開一些落葉,席地而坐,以樹為靠,以地為椅,舒舒服服地听著故事。
「他的兒子三世由一群忠誠的部屬扶養長大。說來奇怪,在三世二十出頭的時候,也在無意間認識了一名美女。和他的父親一樣,他第一眼見到這位美女,就深深地愛上她。」
「又是一見鐘情?」
「答對了,而且幸運的是,三世上頭已經沒有礙事的父母阻撓,」查德對她眨眨眼。「所以他們兩人順利地結婚了,夫妻倆終其一生都極為恩愛,美滿幸福,接著來到第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