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 第18頁

「這怎麼能叫做『別人的事』呢?她是我的寶貝鈴當,我從小親自帶大的女孩,她的感情生活我能不關心嗎?」凌曼宇停下腳步。

好,她要談別人,佐羅就陪她談別人。

「鈴當今年幾歲了?」

「二十……一。」她不太情願地加上最後一個數字。

「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不,應該叫女人了。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女人已經有足夠的自主性去決定自己的人生,妳能幫她擔心多久?」

「你當然可以說得如此輕松,她又不是你的家人!」

「我並不是不關心妳的家人,不過關心是有限度的。」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這是旁觀者的風涼!」凌曼宇直率地指出,「你沒有兄弟姊妹,沒有兒子女兒,沒有親情家人的牽絆,但是我有!你可以用一個局外人的眼光,輕松寫意地說我過度關心了,因為你不必去體會我必須體會的憂慮。」

「妳知道嗎?我認為妳根本不是真心想讓自己解月兌。」佐羅把被子翻開坐起來,決定自己受夠了她的盲點。「妳根本很享受把自己逼到角落,當一個悲壯的烈士。」

「你、說、什、麼?」凌曼宇瞇起鳳眸。

「出外景的事不順利怎麼辦?要靠妳。底片不見了怎麼辦?妳去張羅。燈光壞了該誰負責?凌曼宇會去找人來修。妳似乎忘記了妳所需要負責的只是那群小女生而已,但--不,偉大的凌小姐就是要親自處理所有問題,所以別人也樂得把責任全部推給妳,把妳當奴隸使喚!」

「你是在批評我的責任感太重?」她倒抽一口氣。

「接著妳漂亮的堂妹表妹或不知什麼妹的女孩出現了。她跟男朋友分手怎麼辦?噢,當然偉大的曼曼小姐要出來傷腦筋了。」

「慢著……」什麼堂妹表妹的?

「妳身邊所有人的事,都是妳的事,反觀妳自己遇到問題該怎麼辦?妳的護照不見了,所有同伴丟下妳一個人自己回家去,妳非常的酷,妳也就讓他們走!」

「因為工作進度已經延遲……」

「護照不見了?沒問題,妳親自進城里處理。找不到駐外辦事處?沒問題,打電話回台灣問。朋友沒有回電?無所謂,妳放心干脆地留下來度假和休息。」

「對了,我正要問你護照和駐外辦事處的事……」

「天下有哪個人出門在外遇到這種狀況不感到害怕?但是妳不會。妳可以對自己切身問題毫不在意、毫不煩惱,卻偏偏要把身旁每個人的煩惱攬過來當成自己的煩惱,然後口口聲聲說妳很痛苦、妳很忙亂,妳身不由己。」長篇大論終于停下來,佐羅直截了當、干脆清晰地丟下一句結論︰「我認為妳根本就在享受這種自我折磨的過程。」

凌曼宇只覺得自己眼中看出去是一片紅霧。

他好大的膽子……他怎麼敢……強大的憤怒在她體內爆發。

「你……你……你以為你是誰?你才認識我半個月多而已,你根本不了解我!」

「哦?那妳何不讓我了解?」他好整以暇地盤起雙臂,靠回枕頭上。

凌曼宇用力揮手,但是她卻不知道要從哪里說起。

「我努力工作是因為我有責任感……」

「整個工作小組里只有妳一個人有責任感?」他插口。

「不,當然別人也有,只是我更關心一點!奇怪,我為什麼要為自己很有責任感道歉?」

「設備壞掉、道具遺失也是妳的責任?這似乎是那個工作小組的問題,據我所知,妳的身分叫『經紀人』--妳主管那群模特兒的事。」

「鈴當那里是因為我關心她,她是我的……」

「她是一個成年人。」他冷靜指出。

「對,但是……」

「但是妳就是覺得妳對每個人都有義務?」

「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不好?」她爆發出來。

佐羅頷了頷首,禮貌地做一個「請」的手勢。

凌曼宇的手繼續揮了一陣,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她只知道他說的是不對的!她才不享受呢!她真的很辛苦!她只是希望每件事都很順利,每個人都幸福快樂……

「我不想跟你說了。總之,你不會懂的。」她放棄地垂下手,繼續回去踱步。

「對,然後妳就可以很放心地告訴自己,我只是一段臨時發生的露水姻緣,妳隨時轉身而去就能把我丟在身後。」佐羅冷笑一聲,跳下床,拿起一顆枕頭。

「容我提醒你,我們兩個人認識只有半個月而已,我們確實是一段露水姻緣。」凌曼宇瞪著他。

「我對妳的認識夠多了。」

「好,你說說看你了解了些什麼?」她不服地扠著腰。

「我知道妳其實很懶,根本不想學那些時髦女士涂涂抹抹保養品,但是為了工作門面,所以勉強自己愛漂亮;我知道妳喜歡綠草勝過鮮花,喜歡樹林而不是海洋;妳有挑食的毛病,不過為了以身作則,會強迫自己吃紅蘿卜;妳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高興的時候笑,生氣的時候凶人,但是傷心的時候反而會躲起來一個人舌忝傷;妳對自己其實很沒有自信,但是妳懂得用堅強的面具武裝起來;妳天生不喜歡將就環境,卻又不喜歡戰斗,所以若有任何東西讓妳不意,妳通常選擇轉身就走;最最最重要的是,妳永遠只讓妳關心的人看見妳最好的一面,卻沒有想到其他人或許也想分擔妳的寂寞--妳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我……當然……不……」

「倒是妳,妳對我又記住了什麼?」他反問。

「你……我……就是……」她擠盡了腦汁想,卻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來,罪惡感讓她惱羞成怒,「好吧,我了解的確實不多!不過這就是我的重點,我們根本不了解彼此,你究竟期待我做什麼?」

「如果我告訴妳,我希望的不只是一段短暫的關系呢?如果我告訴妳,我希望妳留下來,給我們兩人一個機會,妳會怎麼做?」他拎著枕頭,大踏步逼到她身前。

凌曼宇氣息一窒,「你在開玩笑吧?我們認識的前半段時間我都在忙工作,後半段時間我們都耗在床上,我們甚至沒有機會談到除了羊和風景以外的話題,你怎能期待我放下一切,跟著你留在塞里亞那?」

佐羅將她逼到角落,壓下頭,鼻息噴在她的臉上,一字一字的說︰「所以妳也只是玩玩而已?」

「你干嘛說得那麼難听……」

他今天是吃錯藥了,突然發作起來?

「我不是一個對性沒有經驗的男人,憑我們兩個人睡了一個多星期,我甚至敢說,我的經驗還比妳多,妳生澀得跟個處女沒兩樣。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什麼?」她倔強問道。

「這代表妳起碼兩百年沒有跟男人過!見鬼!或許從妳女兒出生妳就沒跟男人過了!這代表妳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代表妳跟我在一起很快樂,代表妳心里--」他戳戳她的心口,「對我確實有特殊的感覺,所以妳才會跟我上床;但是一如妳處理所有跟自己切身相關的問題一樣,妳選擇用馬虎隨便的態度來面對它,以為替它掛上一個『露水姻緣』的名牌,自己就很安全了,再抓個別人的問題來搪塞這個心靈空檔。」

凌曼宇驀地覺得一陣委屈。

「你今晚到底有什麼問題?干嘛突然這麼凶……我連為凌苳擔心都要被你罵……」

「當妳有一天省悟,發現自己從來都在幫別人過他們的人生,而自己卻一無所有時,妳知道妳會看見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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