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是當事人親口的證詞,一點都不『馬路』。」她負起雙手,悠然往前走。
「那我倒想听听看妳的消息來源了。」安可仰瞇起眼楮,輪到他跟在她後頭。
她回頭瞄孩子的爹一眼。「據說某個男人偷吻了村子里的俏護士。」
「醫生!」他直覺更正,想想又不對勁。「慢著,妳是說,這是梁千絮親口告訴妳的?」
「嗯哼,大聲又清楚。」她無辜地聳聳肩,繼續往前走。「然後,我無法避免地想到了你的人生經歷。」
他神色不善地瞄向醫務所,恰巧梁千絮拿幾個空紙箱出來資源回收,兩人的眼光遙遙對上。
「我又有什麼鬼人生經歷了?」他回頭質問。
「你後來交的女朋友個個性感絕倫,床上技術一流不說,愛情觀比你還偏狹,一講到結婚,躲得比你更快,這是你現在還安然無事的原因。」凌曼宇的笑容開懷得讓人想拿塊蛋糕糊下去。
「這年頭找志同道合的女伴也有罪?」
梁千絮磨磨蹭蹭地,漸漸接近他們。
X的!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吻而已,她在胡亂宣傳些什麼?他心情益發惡劣。
「當然不是罪,然而,我無可避免地注意到一個巧合。」她懸疑性地頓住。「那就是,凡是被你遇上的良家婦女,不幸又染指過的話,結果幾乎都會出事。」
「就我所知,那些良家婦女都還活得好好的,既沒得愛滋,也沒得性病。」他咬牙狠笑。
凌曼宇不理他,自顧自地數手指頭。
「我想想看,目前好象只有兩個例子。第一個,很不幸的,就是小女子,結果年輕不懂事的我被你搞大肚子。」
「有沒有听過一個巴掌拍不響?」
凌曼宇假裝沒听見。
「第二個則是你可憐的前妻,她叫什麼名字?香雲是吧?她更慘,甚至被你娶回家。」她火上添油地嘖嘖兩聲。「唉,你跟良家婦女犯沖啊!」
「這場演說有任何重點嗎?太陽越來越大了。」
她露齒而笑。「我只是恰好注意到,那位可愛的俏醫生,看起來也非常『良家婦女』。」
安可仰沉默了一會兒。
凌曼宇一點也不急。呵,原來捻獅子的胡須這麼有趣!這個世界上,若有任何事可以列入安可仰的要害排行榜,那麼「結婚」絕對是第一且唯一的上榜者。
雖然她不知道當年他為何會娶香雲,兩個人婚姻關系冷淡卻是不爭的事實。再加上女兒從中作梗,這場婚姻維持不到兩年就結束了。一如慣例,他又多了個付贍養費的對象。從此以後,不,或許是在此之前,總之,安可仰從來不隱藏他對「婚姻」的深惡痛絕。
啊!她真想看公子再栽倒一次,會是怎生模樣呢!
安可仰驀地笑了。
白燦的牙映著金銅色的皮膚,即使已經看慣了俊男美女的凌曼宇,也不禁暗賞他的美色。
「或許我和那個小八股對吻的定義不同吧。」他聳了聳肩,笑容益發性感迷人。「對我而言,嘴唇踫一下嘴唇的動作頂多叫做『啄』而已。真正的吻,應該是這樣的!」
凌曼宇哽了一下,猛然被他拖進懷里。
然後,他當著對街那個小醫師的面,給女兒的媽一個結結實實的法國式舌吻。
自、作、多、情!
安可仰親口說的,甚至親自示範何謂真正的「吻」,換句話說,他們兩人那天夜里的「接觸」什麼也不是。
嚴格說來,他們之間也確實不算有過什麼。她並非沒交過男朋友,比起戀愛過程的種種,那個純情的貼唇一觸確實淺淡到不值一提。
她對安可仰只是有一些「奇怪」的感覺而已,例如迷惑,好奇,不安,信賴……和一點點心動。
最後那個部分只是月光的關系。她說服自己。
月光太美,就是會讓人想東想西。像現在,回到大白天里,可不就啥事也沒有嗎?
「噢!」一枝樹干不知道從哪里橫出來,害她一頭撞上去。
梁千絮捂著鼻子繞開來。
原本要坐村子里的轉運巴士,到鄰鎮換搭客運回台北。結果一踏出門外就遇到他和大漢,兩個男人勾肩搭臂的,拿著釣竿釣魚去。
她轉身便走,暫時無法和他面對面相遇。
無所謂,從他木屋後面的那片樹林走到鄰鎮,只要二十分鐘,大漢曾經帶她走過一次,比大馬路還快。途中她還可以繞到另一個山民家里,瞧瞧那位風濕痛的老婆婆情況如何。
這片密林其實比村子另一頭通往橘莊的樹林更陰森,原住民口中有名的「鬼林」就在前面不遠。清泉村的耆宿向來不建議居民擅闖該地。據說當年為了保護聖地,原住民同胞在附近設了許多陷阱,後來村長雖然帶人掃過一次,難免有一、兩項機關沒清除干淨。
梁千絮仰頭瞧了瞧太陽,現在才早上八點。她的腳程若加快一點,還趕得及九點發車的那個班次。
妳別理他。他這個人一感受到危機意識時,就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蠢事。凌曼宇的話突然飄回她的心田。
她只記得,那天接下來的時間,自己的臉色都很難看,無巧不巧幾個比較野的小朋友爬樹摔傷了,三。四個哇哇哭的小寶貝和他們的母親全擠在醫務所里,小鈴當又不知道跑哪兒去逍遙,光是女圭女圭的哭聲和媽媽的母雞叫,便差點讓她的耳膜爆掉。
結果是那位千嬌百媚的凌小姐跑來幫手。
若在其它時候,她會很禮貌地請對方離開,不要再提到任何跟安可仰有關的話題--尤其不要在這麼多只耳朵前面。然而,她別無選擇,只好假裝忙碌個不停。
「雖然這句話听起來不太有說服力,但是,安確實是我認識的男人里面,最有騎士精神的一個了。」
「他?騎士精神?」本來想裝作沒仔細听的,凌曼宇一說出這段話,她還是忍不住哼笑出來。「他毀掉的『白雪公主』可也不少。」
「只有一個。」凌曼宇瞄她一眼。
「噢。」她不想爭執。
凌曼宇注視她半晌,輕嘆一聲。
「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雖然他態度惡劣,嘴巴又壞,但是他從不躲避自己的責任。」
「妳真的不必告訴我這些。」梁千絮對她勉強一笑,拍拍小病患的,繼續包扎下一個。
謝天謝地,凌曼宇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她不斷偷瞄自己的眼光實在讓人渾身不自在。
算了,凌曼宇已經離開,安可仰也和她劃清界限,這一切都不再是她的問題。
梁千絮喘了口氣,在岔路前先休息一下。
上次她和大漢也曾經來過這個交會點,接下來就是往右轉,再往下走十分鐘會踫到另一條岔路,再往左轉,就會連到通往鄰鎮的主要干道。
由于人跡少之故,這段山路並下好走,地上都是雜草與小上塊,坑坑巴巴的,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凌曼宇離開前是怎麼說的?
總有一天妳會看見他那身生銹的盔甲、壞掉的箭,與得了皮膚病的白馬。雖然變種,但仍然是騎士。
凌小姐對他真有信心,或許他們兩個人可以考慮湊成一對。
話說回來,安可仰為什麼不呢?她本來以為他和孩子的母親交惡,所以才沒娶對方。既然凌曼宇對他如此贊譽有加,他們男的俊女的美,中間又有一個女兒,合該組成一個標準版的天倫樂園。
不曉得他女兒的年齡多大?安可仰曾經出國念過書,即使畢業回來立刻遇見凌曼宇,女兒的年紀也頂多八、九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