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來運轉 第25頁

「下次?下次?」她含著淚怒喊。

「做事也要看場合!我現在弄出一堆鮮花和燭光不是很奇怪嗎?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可愛?」他還抱怨呢!

「你敢說我?你也不想想看自己的念頭有多麼傷人。」

「唔,」他頓了一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那你將來會不會哪天神經打結,又決定要躲得遠遠的,來個不見為妙?」她仍然是一臉悲憤。

般了半天,原來如此!夏攻城輕聲笑了起來。

他們的對話不是和上回的流浪蛇之爭有異曲同工之妙嗎?她的心結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不安全感。她心頭總是有一股強大的不安全感。而這個始作俑者,似乎就是他本人;只是當年一個頹喪的想法,不料竟然在她心底生成如此大的陰影。

「過來。」

玉京子狐疑地打量著他伸出來的手。

「過來!」他重復。

遲疑片刻,她怯怯地再爬回他身邊。

「看著我的眼楮。」

她抬起頭,直勾勾瞧進他的靈魂底層。

「不,會。」他輕聲的,一字一字的。「听見了嗎?不會。」

「為……為什麼你如此肯定?」她囁嚅地問。還沒發生的事情,誰會知道呢?

好問題!

其實,夏攻城也自問過,為什麼?

好像,冥冥中就是有人不放過他們倆,非得想個法子,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們纏縛成一氣。

若以彼此的生命長度做為比例,他們相處的機會並不算多,充其量只是幾次短暫的遭逢而已。

他猶能記得初見她的景象。

一身碧綠色的衫襖,飄飄然有凌波仙子之姿,臉上端著精靈調皮的笑意,硬是要借他的金丹來玩玩。

這一玩,便把他的一部分,與她牢不可分地結合在一起了。自此以後,無論相分多遠,無論願不願意,彼此總是有著感應,都能尋到對方。

即使是他封了靈智、化身為人的時候,在混沌不明中,仍然親自挑撿了萬花叢中的一點綠,將這盆翠碧的小曇花又抱回身畔。

如果相識是「因」,那麼他們結的果會通往何處?如果相識是「果」,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非相識不可?

他平生只歷了三次劫,三劫都和她習習相關。接下來可能還會發生第四、第五,甚至第六七八個劫,然而,奇異的是,他沒有絲毫的不情願。

唉!夏攻城想起美女老板曾說過,他的先祖——當年隨著安道士一起去「玉京」求訪天帝的玉京子,曾經愛上一位照顧花卉的女全真,因而誤觸了情障,被貶下凡塵。或許就是因著這個緣由,讓他們這一門後代,從此與花精、樹靈的感應特別深吧!換句話說,他注定欠她的!

他不再說話,俯首吻住了她。這個回答,夠明白了吧?

玉京子好不容易恢復瑩白的面容,再度染上一層浸透心肺的紅。

「你真的喜歡我?」她小小聲地問。

他低笑一聲,繼續吮上她的耳鬢,吸嗅她身上沁出來的清冽芬芳。

好香……不想放過她了……

她的肌膚一寸寸的暴露出來,每多一寸雪白出現,空氣中的香馥便越盛。

他陷入意亂中,醉入情迷里,兩只手成了最積極的逐香師,一點一滴將她的嬌軀從衣物里解放而出,任由馨芳四溢。

她的膚色瑩潤,被他吮過的每一個部分,都會烙下一個個粉紅的印記。

他似乎對這個簡單的游戲上癮了——長指先撫過一處光潔的膚質,湊上唇輕吮,離開,看著一層紅暉漸漸從深處浮上來,烙成梅花般的愛痕。

她的腦中仿佛塞滿了沉重的石塊,或者輕飄飄的棉花,渾身鈍沉無力,卻又說不出的舒懶快意。

扁果的背踫到石台的那一刻,她下意識準備好打個寒噤;然而,體膚下感受到的,竟然是一種軟柔的質地。

她極力想睜開眼楮,瞧瞧石台跑哪兒去了,怎麼會變成鋪著床單似的感受?然而,睜目,看見的唯有壓在她身上的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

他的眼眸悠遠,在這兩潭無邊無深的深水里,她看見,自己。

鬢發橫亂了,嬌息微喘著,肌膚紅潤透。

身下躺著的究竟是不是石台,已經不再要緊。她第一次如此的喜愛自己,只因為,這是他眼楮底的唯一。

她主動攬住他的後頸,壓下他的腦袋,送上自己的心甘情願。

愛他,也讓他愛自己。

※※※

春風來呀百花開,少年郎兒愛來采。采了花呀編成環,送給妹妹笑容開。

她哼著民俗小調,身上只套著一件他的襯衫,正在摘拾翠曇新綻出來的小花苞;摘了滿滿一捧之後,回到石台上,開開心心地吃起消夜來。

他仍側躺著,一只手支著腦袋,全身只著一件黑色長褲,拉鏈和褲頭都沒有扣上,罕見地散發一股浪蕩頹廢的感覺。

「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會自己吃自己的。」他的語調慵懶倦散,另一只手游移在她的玉腿上,品味那柔膩的觸感。

「人家是『自食其力』,又叫做『肥水不落外人田』!你沒听過,『落紅不是無情物,化做春泥更護花』?」她抓起他的大掌來咬一口。

「噢。」他反手捏住她的小鼻頭。「我講一句,你就非回三句不可。」

她嘻嘻嬌笑,拿起兩朵小花苞湊在他唇畔。「要不要吃吃看?很好吃哦!香香的,還有一種淡淡的甜味兒。」

他張口接了,順便吮了她的手指一下。

咦?真的不錯吃。以前除了做成脆糖口味的花瓣之外,他還沒有生吃過翠曇。

寧靜馨緩的氣氛繼續在山洞里蔓延。

玉京子一邊吃著消夜,一邊蹭了蹭身下的石台。

說也奇怪,這石台看起來像石頭,實際上也是石頭,可是他們躺臥在其上,卻沒有任何冰冷生硬的感覺,反而觸體微暖,而且質感非常溫潤。如果教她閉著眼楮來模,她決計猜不出這是一張山岩構成的石面,反而像是……一整片質地較軟的暖玉吧!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忽然問。

「你去哪里,我就跟著你去哪里。」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笑了,白亮的牙齒在柔和的光線里閃動。

在人世里待久了,有時候還真不習慣她從不掩飾的直接。但是,他喜歡這樣。

「我們還是得回去一趟。」他深思地說。

玉京子想了一想,也是。凡塵俗世里還有許多人與事需要處理,不能說失蹤就失蹤,否則會害很多關心他們的人擔憂。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常常由不得自己的。

「對了,你這次為什麼會彈回自己的真身來?」她現在才想到要問。

「出車禍。」他白了她一眼。還不是為了你?但想一想,那天出現在馬路口的人也不見得是她,說不準是自己看錯了,硬要賴在她頭上似乎不太公平。

嘿,剛才被她哭哭啼啼地教訓一頓,顯然他已經快被洗腦成功了。

「你呢?」

「我是自己跑到中庭去曬太陽,睡午覺;睡著睡著,那位姊姊就把我的元神召回來了。」

夏攻城再度陷入沉思。

她的真身和元神已聚守在一處,臨時要重返人世不是什麼大問題。倒是他,當時被重重一撞,元神又彈了回來,雖然受創不深,幾乎是立刻就清醒過來。然而,留在人世間的那具肉身,想來已經遭到極大程度的損壞。不曉得他的魄投轉回去之後,還能不能使用。

說不得,如果肉身真的毀損了,他只好再凝神聚化一個。只是,回去之後要如何向同事們解釋他「橫死在大街上、卻又奇跡復生」的事,得花點工夫好好琢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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