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豆戀曲 第14頁

「大概是午餐吃撐了吧!」她聳肩。「或者是歧視一位六尺壯漢迷戀孩童玩具而引起的不平之鳴--喂!裝錯了,妳不要亂來好不好?」

嫌惡的小手拍開他。

袁克殊又好氣又好笑。「先架設貨車底盤有什麼不對?」

「你委實遜得缺乏毅力!積木的用意在于激發創作潛能,玩家只曉得一味跟著說明書的指引走,有什麼樂趣?」繞珍橫睨他一眼。

「原來如此。」他頗為受教。「歡迎妳有空慢慢賞玩,不過我現在正陷入工作中,能否依,正常步驟陪我走一遭?」

「什麼工作?」她不曉得堆積木也能稱之為工作。

話又說回來,她似乎從未听聞袁克殊提起「工作」方面的相關話題,除去她老爸曾經詢問的那一次。

「就是咱們現在正在進行的大事件。」輸到他若無其事地聳肩了。

亮晃晃的金光映在他們倆身上,更襯出他烏發、深膚、黑T恤的陽剛味。真是奇怪,一個大男人沉溺繽紛的游戲器具里,卻還能保有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式,老天也未免太厚寵他了。

「妳是說,閣下的工作就是擺弄玩具?」她試探性地問。

「對!」他繼續點頭,明知她好奇得要命,卻故意將正解藏匿在舌根下。

「嘿嘿!這可奇了。」繞珍不可置信地駭笑。「『童年玩家』花多少錢雇用你幫他們玩玩具?」

「不多。」他動手扣住四只模型塑料胎,隨口吐出一個數字。

「啥?」她的眼珠子險些蹦出來。「那票瘟生花六位數字要求你替他們耍樂子?」

如此這般的好康,怎地從沒讓她踫到過?!

「我能了解妳的意外。」袁克殊寬容地拍拍她的削肩,無辜的眼神摻雜了狡獪。「接下這樁CASE實在得不償失,是不?我好歹也該多加個七、八萬。只不過,我轉念想想,這次來台灣既然以度假為由,倒也沒必要太在意金錢,大伙兒交交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耙情他老兄還嫌少呢!

「什麼世界呀?太不公平了,天道靡常!」她拚命搖頭,無法接受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同樣接cAsE,我能賺到妳的一丁點零頭就該偷笑了。你給我說清楚,為何我玩積木得花錢買,你堆積木就有錢賺?」

「別這樣,妳人瘦骨突,搖起來不好看。」他的巨靈掌罩住她後頸,阻止她猛烈運動脖子的行為;親昵的舉止相當像半擁抱狀態。「妳應該听說過,歐美國家對于兒童玩具的安全性規定出非常嚴苛的標準。」

「那又如何?」她太專注于袁克殊的談話,暫時忘記抗議自己的豆腐被偷啃一口。

「所以歐洲的玩具制造業中,有一門極為專業的學問--童玩安檢,從事這項安全檢查的專家必須經過國家考試,而後發與資格證書,情況有點兒類似律師或醫生之流。」

「你恰好擁有童玩安檢的資格?」她稍微听出一點眉目。

「對!替我把方向盤找出來。」他要求協助。「歐洲的幾國政府規定,每種新型玩具正式登記注冊之前,必須通過安檢專家的查驗,並且在申請表格上背書證明,才能取得生產執照,因此安檢專家在玩具制造業算是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等于是消費者的第一關守門員。」

「真犀利!」她又嫉又羨。「這樣看來,你光是收受賄賂金就賺翻了!」

「謝謝妳的評價。」袁克殊青她一記白眼。

「可是咱們台灣又沒制出相同的規定,『童年玩家』干嘛花那筆冤枉錢?」她隨即眼紅。

「因為他們下個年度即將攻佔歐洲市場,遲早必須將自行開發的玩具送檢,所以才委聘我。否則他們都已在台灣正式銷售了,還檢查個什麼勁兒!」

「這樣呀!好優哦……」繞珍大嘆人生的不公平。她作夢也沒想到天下真有一門行業可以靠「玩樂」賺錢。「你待在歐洲的七年,專門靠童玩安檢執照的手段攢錢?」

「之一。」袁克殊認為自己並未說謊,只不過隱瞞「少部分」真相而已,包括他是「童年玩家」與英國聯銷公司的代表身分,以及他恰好擁有一些台灣股權的股東身分。

他多花了一分鐘檢查積木的邊緣,而後決定它鋒利的程度稍微超過合理的範圍。

「何謂之一?」她的笑容再度被納悶吞噬。

「『之一』就是還有之二、之三的意思。」一根斷發黏在她的鼻尖,袁克殊順手替她拂掉。

「請問閣下之二、之三的賺錢術又是干什麼的?」莫怪乎全世界嚴重的貧富不均,因為錢財全被他這種高手塞進荷包了。

「妳好象非常關心我?」他忽爾頓住手邊的動作,直拿一雙深邃的黑眸凝視她。

這家伙就是這一點討厭。

每次都彷佛蓄意戲耍她做的,前一刻鐘兩人還正正經經地交談著,下一秒鐘他忽然凝定了探幽的眸心,盯住她。

她覺得自己都被他搞胡涂了。有時明明見他十足認真,待她真要擺出肅穆的心情和他推究下去時,他又瞬間恢復戲謔的姿態,取笑她端嚴的神情「就像一棵充了氦氣的四季豆」。

似真似假,若嚴謹若流氣,簡直比女人更難捉模。偏偏他看起來又十足的陽剛,教人不氣結都不行。

常人總是偏好以「謎樣」來形容女子,她卻認為,這個詞匯毋寧更適合用在袁克殊身上。他可以維持表面上的平靜無波,卻憑借著區區一來眼波傳達翻雲覆雨的訊息。

「不,我只是在盤算綁架你應該勒索多少贖金,才會值車馬費。」這回她學乖了。

無論袁克殊動用何種千奇百怪的表情,她一慨以「老僧不動不聞」應對之,以免再度被他用來做為增加生活情趣的笑料。

「哦--」他的鼻音勾拐成旋律。

分針似乎移動了天長地久。她低首自顧自地整頓塑料積木,他則一股勁兒地盯視她。

半晌,古銅金的手掌忽爾抽掉她忙碌的目標。

繞珍愕了一下。

「干嘛?」她仰頭,一張大特寫的肅黑臉孔恰恰移近她面前五分公之內的領域。

面對這種意外,她不倒抽口冷氣是不可能的。

卡文克萊古龍水順著這口抽氣,鑽進她的心脈、肺葉。

袁克殊的眼神依然謎樣,嘴角卻勾起壞壞的邪笑。

她的芳心,莫名其妙地怦動起來。

缺氧!沒錯,一定是這個緣故!

「妳,」他驀地啟齒,劃破沉靜的低嗓幾乎震跳了她。「交過男朋友沒有?」

「要--要你管!」她嫣澀而不自在地別開眼。

袁克殊突然湊近,鼻尖埋在她的耳後,深深吸了一口氣。繞珍只覺得嗅覺、唇齒間充斥著他的古龍水味,腦中暈眩,幾欲昏茫過去。

「嗯……味道又青又澀,一聞即知是培育未完全的女敕豆苗,想來應該還不到發情的成熟期。」低啞的嘲弄抖進她內耳。

繞珍緊緊含著救命的一口氣,不敢太用力呼出來,深怕拂中他的鬟際。不知為何,這種交換體息的方式竟比直接的短兵相觸更--曖昧。

「誰跟你發情!先生,我可不像閣下的歷盡滄桑。」她故意凶巴巴地頂開他。

不推還好,這麼一妄動,反倒累了她自投羅網。他的膚色非但近乎古「銅」,連硬度也與銅筋鐵骨相差無幾。

枉費繞珍十項女鐵人的威名,兩手並用地抗拒竟然還奈何他不得。

既然她率先出手,袁克殊也樂得心安理得地反擊,矯健的身軀四仰八叉地,立刻將她制伏、壓扣在波斯地毯上。

她馬上陷入全然的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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