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女出招 第24頁

她的氣息驀然消失在他的唇內。

素問再也無話可說,亦無法可說。

這是一個以性命相許的承諾。因此,借由此一然誓,兩人的命運已串聯起來。

輩患難,共喜樂,也共赴天上人間。

兩人交纏的唇舌,都品嘗到她咸咸的珠淚。咸中帶澀,澀中帶甜,末了,唯剩無止盡的甘甜……

「我好擔心。」仲修驀然按低她的螓首,緊緊貼近糾結的心坎。

「擔心什麼?」她呢喃,頰下泌出來的熟悉體味鎮定了芳心浮跳的頻率。

「擔心我回返之後,你……」他沒有說完。

原來,自信的表象下,他也懷著一顆惶躁不安的心。

她踮腳,主動迎上蒼白的唇瓣。

被了!只要兩人能擁有這短暫的相知相惜,未來能否怯毒、可否存活,都在其次了。

第七章

北斗七星緩步爬升至中天的位置,一如它千百年來的模樣,亙古不變的宿命。

石洞內,激切交心的情緒隨著驟來的山氳而降溫。素問蜷伏在仲修的懷里,靜聆著他平穩的心跳。

良久。

素問突然天外飛來一個問題。「你猜朝雲和守靜兩位姊姊會不會也專門生產男嬰?」

「啊?」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此時此刻,她的思緒怎會調轉回十二個時辰前的催眠故事呢?有點殺風景!

「你的故事呀!」她仰高淚痕猶存的小臉。「還記得那個小男孩劇碼吧?故事中的女人好象盡彼著玩‘弄璋之喜’的把戲,你猜那兩位嫂嫂、弟妹會不會也專生小鮑子?」

噢!原來她把故事和現實結合起來了。但,兩人靜默相對大半個黑夜,好歹她開口也該先說點溫柔的情話嘛!即使要談正事,重點也應該放在何古的遺稿和發現才對。「不曉得。」而且他對女人生小孩的閑事也興趣缺缺,目前為止,最讓他關切的目標是何古的救命法子。「我有沒有提過尊師遺留下來的手札內容?」

「我很擅長取女圭女圭的名字呢!倘若合適的話,我可以替她們的小寶寶命名。」

眼看兩人又將重蹈自說自話的命運。

「曾、素、問!」仲修低沉的嗓門警告她︰大爺現下沒工夫陪你玩。「來,先服下金絲何首烏,這可是我拚了性命替你偷來的。」

有時他實在懷疑她的頭腦構造有問題。明明眼前顯擺著迫切的危機,她的腦袋瓜子依然有法子天馬行空地兜到另一處不相干的思緒,反倒是他比中毒者本人更焦切于她的復原機率。

她接收到他口氣不善的暗示,立刻乖乖張嘴吞下澀得一塌胡涂的藥草。「好啦!我吃下去了。剛才好象听你提起過,師父的手札拿過來我看看。」

總算!

仲修無話地嘆長氣,將札記翻至最末了的頁數。

後期部分,何古的健康明顯已處于極為虛弱的狀態,因此記錄的文藻減化為斷斷續續的備忘志,不再是完整的篇章。

素問接過遺稿,倏地,她的焦點停駐在某一段雜句,再也移不開──「殛心摧骨草,天下至陰至損的毒物。」

「金絲何首烏竟可壓制其藥性,委實出乎老夫意料之外,雖無解毒之效,但可暫時吊得一口生氣。」

「摧骨草栽培法──遇寒水即枯凍,遇血氣則興旺。」

「受毒者和內力高深之人同時浸入徹骨冷泉中,運功將毒性逼至皮膚表面,使寒水化開奇毒。此法或許可行,有待素徒驗證。」

「敵首似乎察覺老夫已推算出解毒之法。」「謹防敵首殺人滅口。」

其後唯剩半本空白的宣紙。

「殺人滅口!」她驚呼,多虧月復中緩緩灼燒的藥效所引發的聲量和活動力。

「‘敵首’便是大法王,他擔心師父研究出克制他獨門功夫的秘法,因此痛下殺手謀害了師父。」

啥?仲修無奈得幾欲暈過去。

「大法王毒殺尊師的原由暫時可以不理,咱們先研究解毒的方法好嗎?」他簡直想打人。說來雖然自私,但何古即使嗝屁一千一萬次也不關他事,他只關心她的危機是否能平安化解。她卻老愛分心思慮其它的旁枝末節!

「誰說不重要!」素問氣圓了炯亮的明眸。「我立誓要為師父查清真相,並且為他報仇的。」

「哦?我怎麼沒听過?」他也跟著吹胡子瞪眼晴。這丫頭簡直搞不清楚輕重緩急!

「我在睡夢里許諾,你當然不會听到。」

「夢里說的話怎麼能算數!」他揮一揮衣袖,不理睬她。

活人的急癥先醫好比較要緊。

「哦?」她挑釁道︰「那我在夢中答應以後永遠听你的話,算不算數?」

「算!」絕對算,而且算到骨子里去。

可恥!她冷哼一聲。前後不過眨個眼的時間,他閣下的口氣馬上反轉,而且還臉不紅氣不喘。

「大法王鐵定還有其它把柄落在師父手上,因此師父死後,他仍然不放心,才會深夜潛進丹房里搜索師父的遺物。」她越思慮越覺得自己的推想符合道理。

那天殺的大法王分明做賊心虛。

「把另外兩本手札給我。」她卯足全身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找出大法王見不得人的秘密。

「不行!」仲修趕緊把其余的隨記護在背後,逮著機會和她討價還價。「你先答允和我離開貴州,咱們立刻前往昆侖山頂的雪潭,讓我運功逼出你……」

「哎呀!唆。」她快手快腳地搶過兩本手札。反正病痛的人最大,他不敢和她硬搶,活該被她吃死!

仲修被她那句「唆」斥責得目瞪口呆,簡直心碎極了。

原來這年頭好人做不得!

不過,曾大小姐哪有工夫照顧他受創的自尊心,鼻尖先埋進手札里,搜索線索為上。

她翻遍了兩本手札,僅在其中一頁覓獲幾句似歌詩非歌詩、似口訣非口訣的短詞──‘天除橫梁、旺日西沉、人子三十、大江東去、奮得寸田、男媒進言、終身無恙’什麼玩意兒?令人一頭霧水,活像石頭扔進水里──不通、不通。

「難怪尊師適合鑽研岐黃之術。」仲修湊上前,口吐風涼話。「倘若何教主投身文人的行列,可能會落至喝西北風的下場。」

「胡說!」素問啐了他一口。對先師的忠貞感讓她不得不違背意願,否決他的評語。

「閣下曾夸耀自己精通陰陽五行,你瞧瞧,師父的遺筆和那些‘巽坎乾坤’有沒有關系?」

泵娘她承認自個兒的耐心有待培養,因此自小便憎厭猜燈謎的玩意兒。

仲修斜睨她靈動的雙眸,其中正閃爍著算計、陰謀的詭芒,分明打算將謎題扔給他傷腦筋。

若非看在她身中奇毒的可憐份上,他肯理她才怪。「听起來不太像。」他接過手札,反復咀嚼著頭幾句短詞︰「天除橫梁,大江東去……天除橫梁……」

「女媧補天!」她突然生出一個餿點子。「天庭的梁柱塌了下來,就表示蒼天破了一個洞嘛!師父會不會是在暗示我們共工撞倒不周山、女蝸補天的典故?」

「女蝸補天與黑炎教扯得上什麼關聯?」他莫名其妙地反問。

對喔!她搔了搔螓首,有點兒靦腆。「好象沒啥干系。」

「多听听大師的分析,不懂別裝懂。」他老氣橫秋地訓示著。「依我看來,天除橫梁即代表著‘天’字少了一杠橫梁……」

一道靈光驀地劈閃進他的腦海。

「我想到了!‘大’。謎底是個‘大’字,我想到了,是我想到的。」她居然當面搶功勞。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仲修拒絕與無知婦孺計較。

「至于人子三十,根據孔夫子的名言‘三十而立’,人立合起來就是‘位’字。」他依此類推,開始解答其它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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