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女出招 第25頁

「男媒進言,既然媒人是男的,左首的女字便可以消去,代以一個言字……」素問也玩得很樂,「結果得到一個‘謀’字。」

她霎時體驗到洶涌的成就感在心頭沖激。自幼她的腦筋就相當靈活,偏偏接觸到猜解謎題的游戲只有認輸的份,難得師父仙逝之後,居然能讓她重拾解題的信心。

「先把所有的謎底寫下來。」仲修囑咐道。

不一會兒,細灰條在岩壁上畫下所射的字。

天際橫梁︰大

奮得寸田︰奪

旺日西沉︰王男媒進言︰謀

大江東去︰法

人子三十︰位

然而,「終身無恙」這句短語卻思索不出相應的字眼。

「終身無恙……」素問煩躁地搔了搔青絲。「誰能終身無恙?我就不信當真有人能長久安安康康的,一輩子沒病沒痛。真是傷腦筋!」

仲修被她的牢騷觸發了某種靈感。「你說什麼?」

「‘傷腦筋’呀!」干嘛?她又沒說錯。

「不,是前一句。」他咧開恍然大悟的笑容。「終身無恙便是‘長久安康’的喻意,也就表示‘長安’。」

對呀!欣喜的紅光赤染了素問黃瘦的病容。

「是我想到的,是我想到的。」這個當兒,還在擔心旁人與她爭搶功勞。

「好好好,算你猜出來的。」他也玩出了興致,回首繼續鑽研。「咱們再把其它謎底組合起來。」

大、奪、王、謀、法、位、長安。

兩人嘰哩咕嚕的呢喃,正著念、反著念、跳著念。

素問終于抓住一丁點頭緒。

「里頭藏有‘大法王’三個字。」

「沒錯。」仲修贊同她的觀點。「扣除‘大法王’,剩余的字可重組為……」

奪、謀、位、長安。

不,應該是……謀位奪長安。大法王謀位奪長安!

「喝!」她倒抽一口冷氣。

真……真的嗎?這家伙胃口真大,坐上黑炎教教主的寶位尚嫌不過癮,歪腦筋竟動到長安城的龍椅去。

那現任皇帝仲修怎麼辦?

自家師門出了一位「大胃王」,這下她怎麼對得起與她共經一場患難的同伴?!

素問幾乎不敢迎視他肅然的面容。

「你知道嗎?」仲修若有所思地開口。「我正在推想大法王的真實身分。」

「應該的,應該的。」她非常汗顏。

「綜和揚州地痞柳瘦的說詞,再加上入宮暗殺我的刺客對地形頗為熟悉,我認為大法王應該是皇室一員,而且地位頗為崇高。唯有如此,他才會了解宮殿守衛的更次和路線,進而囑咐手下如何避開御林軍的耳目。」

「好象對,好象對。」她陪笑道。

「大法王預備先奪教主的寶位,才會聘用王胖和柳瘦綁架你,其次將目標相準了長安龍座,又差人前來暗殺我──」「太該死了!太該死了!」她盡量和壞蛋劃清界線。

「你可不可以拒當一只應聲蟲,多多提出具有建設性的意見?」他好聲好氣的。「我暫且還不習慣你太過溫順。」

「是,失禮、失禮。」她干咳一下,試圖重振「雌」風。「咱們先將符合要件的可疑人物過濾出來。請問,當今聖上若在有子嗣之前駕崩,皇帝寶座將由哪位大人物接位──而且這位大人物又恰巧深諳五行八卦?」

「確實有一個當然順位者,而且他對陰陽五行略有研究。」他氣定神閑地頷首。「誰?」

「我的八皇弟──逸王。」

※※※

一個月前,聖上罹患不治惡疾的宮間傳遍了朝廷內外。

由于惡疾迸發得相當猛急,過去三十多天,皇上已停止上朝聆斷國政,也無法接見任何人。目前國事暫時交付尚書和逸王處理。

太後為了替皇兒祈福,懿駕親臨金山嶺的黑龍寺,立誓求神拜禱到皇兒的龍體恢復康泰,才願意回宮。

文武百官心里明白,聖上一旦崩逝,逸王必然會被擁戴為新任皇帝,因此也沒人膽敢出面指責逸王的僭越。更何況太後都不吭聲了,其它人還有什麼好說嘴的?

「原來朕已經一只腳踏進棺材里,怎麼我自個完全不知道?」仲修听到路人的竊竊私語後,竟然還有心情說笑。

「現在該如何是好?」素問不禁彷徨。盡避他們已猜測到大法王便是逸王的化身,然而事實當真驗證了又是另一碼子事。

「咱們先趕赴黑龍寺探望我母後,如今她被逸王軟禁起來,鐵定滿肚子火。」而他這苦命的孩兒只得眼巴巴地回到母親跟前,承歡膝下,任她盡情地光火他一頓來發泄怒氣。唉!有時他不免悲嘆自己為何如此孝順。

「你的身子還撐得住吧?」

「嗯。」她點頭。七天前兩人離開黑炎教,他事先盜了十幾朵的金絲何首烏備用,因此她體內的毒性暫時被控制住。

「黑龍寺後院有一口山泉叫黑龍池,據說終年維持在勉強不結凍的冰溫狀態,屆時邀齊了聞人大哥和封小子相助,咱們可以試試尊師遺留下來的法子,看看是否可以將你經脈中的劇毒化解掉。」

「天下第一名捕和封致虛?可是,這會兒我們該上哪兒模出那兩條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她低垂著沮喪的小臉蛋。

「干嘛憂愁找不到他們?」他綻出一臉「你很莫名其妙」的表情。「那兩人當然已經在黑龍寺會合,只等著我出面。」

「為什麼?」莫非仲修半途中曾與對方聯絡過,她忽略了?

「何謂‘為什麼’?」他似乎覺得她的問題很荒謬。「我們向來都是這樣的。」

「‘這樣’是怎樣?」她仍然迷糊。

「就是其中一個有麻煩,剩下兩個便會眼巴巴地跟上來湊熱鬧。唉!」說著,他也跟著沮喪起來。

扁是應付母親大人就夠他頭痛了,更甭提他那兩位同父異母和異父異母又同母同……慘哉,連他自個兒也搞混了。

對了,差點忘記,這回來的人包準不只聞人和封小子,他漏算了這兩個魔頭都已經娶了女魔頭。

唉唉唉!仲修悲嘆不已。相較之下,他寧願面對叛亂的八皇弟,起碼應付起來比會同這伙家人更輕松。

「他們一定會等著你,無論何時何地,是吧?」素問輕輕問道。

活了十九個年頭,她從未品嘗過這種毫無原由地信賴一個人的感覺──只憑著單純的默契,便能肯定對方永遠為你守候。

她不曉得仲修因何判定自己必會與兩位手足相見,她只知道,這種生死以托的手足之情,令人感動──

※※※

金山嶺黑龍寺素來為天子向上蒼祈福、擺祭或求雨的定點,地位自然遠遠高過尋常的廟宇,因此除了皇親國戚,尋常百姓甚至連踏入山下大門的機會也不可得。黑龍寺盤踞了整座金山嶺的平頂,圍牆內部統共整建了九進的肅穆殿堂,東首的菩提寶院則為天子前來祭祀時落腳的睡榻。自從皇太後懿駕寺廟後,菩提寶院便成為深居簡出的臥閨──「深居簡出」的形容詞,以「軟禁」來代換毋寧更為恰當。

入夜子時,仲修偕同素問避過逸王調遣過來的守衛,悄悄潛進菩提寶院的禪房。

「噢。」她的步伐無法像往日一樣輕盈,腳尖頂翻了小徑畔的盆景。

「噤聲。」仲修攔腰環抱起她,又成為她現成的轎夫。

薄宣紙暈出柔黃的燈彩,太後顯然尚未就寢。兩人低伏在窗欞下,探查室內的動靜。

「太後,天候已經不早,您現在想安歇了嗎?」宮女低聲請示。

董蘭心嗯了一聲,鼻音透著慵懶嬌柔。

素問縮在仲修懷中暗忖,上回她縮躲在干清宮牆角,並未真正看清皇太後的容顏,然而由這聲嬌柔的哼聲來判斷,太後的形貌必定不遜于嗓音的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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