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主……」嬈翠怯生生地叫住他。
「叫什麼叫?」他現在火氣大得很,可沒興趣跳回床上和女人耳鬢廝磨。「這條桌巾……」嬈翠比了比他光溜溜的臀部。「您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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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封致虛確信自己听錯了。
這個小表頭居然告訴他,他已經正式淪為階下囚了?!
他,封致虛,一位打個噴嚏都會嚇昏好些七尺大漢的武林高手。
「哈哈哈……」他笑得癱在岩石上打跌,只差沒掉進水里再洗一次澡。「你……你竟然打算俘虜我……就憑那幾手不入流的‘啊噠、哈呀、嘿’?簡直笑死我了!炳哈哈……」「你……」小叫化子的臉蛋擴張成兩倍大,雖然頰上沾滿污泥,然而可想而知,污泥之下的皮膚必定已漲成紫紅色。「不準笑!瘋子虛,本姑娘千里迢迢追蹤你,就是為了向你提出挑戰。」「嗄?」他的笑聲嘎然而止。
嚇到你了吧?
南宮守靜嘿嘿冷笑兩聲。「沒錯,但是你不必太害怕,因為我南宮守靜向來不殺手無寸鐵之人,剛才攻擊失敗就是我故意露出破綻,讓你逃掉一條小命,否則你早就成了我的刀下亡魂。」「什麼?」封致虛訝異地瞪大眼楮。
「沒錯。」幸好她及時替自己的技輸一籌找到合理的掩飾藉口。「趁現在還有機會,你最好自動束手就擒。」「且慢,你說的完全屬實嗎?」濃烈的驚愕寫滿封致虛眉宇。
「本姑娘向來不打誑語。」她驕傲地仰高鼻尖。
「我不相倍,我不敢相信……」他的神情漸趨嚴肅,一副完全無法接受事實的表情。「我簡直無法相信,老天爺實在開了你一個天大的玩笑!怎麼可能?你……你居然是姑娘家!」說了半天,他不敢相信的竟是她的性別。
人身攻擊!這家伙的舌頭比拳腳惡毒兩百倍。
守靜憤恨得頭皮發癢。「少跟我耍嘴皮子,難道你真的想逼本姑娘動手嗎?」「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一定要找我麻煩?」瞧她乾乾扁扁沒有幾兩肉的模樣,撂下戰帖的原因肯定不會是為了往日的感情糾紛。封致虛發誓他對身材與自己差不多的姑娘沒胃口。「為了我爹。」
「你爹?」那更加不可能,他對身材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同樣沒胃口。
「對,我爹是天機幫幫主南宮勞,你的存在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必須消滅你。」然後回幫里承繼幫主的大位。封致虛心中一動。天機幫?倘若他料得沒錯,她口中的「天機幫」和他接下來打算鏟滅的「天機幫」正是同一個。真是天助他也!比起其他據地為王的幫會,天機幫的組織稍微特殊一點。它沒有固定的據點,通常以游擊戰的方式在不同的地區出沒,因此,這幾年天機幫可能穩做江南一帶的沒本錢生意,下幾年很可能又換到沿海一帶討生活。也由于天機幫的流動性太廣,衙門里的官爺一直逮不著他們的尾巴。再加上幫內人才濟濟,有本事的著實不少,所以天機幫每每加人各個地方的道上買賣時,當地的地頭蛇也往往奈何不得他們,只得乖乖分出兩、三年的「收成」供他們抽個紅利。最近他正在煩惱應該如何鎖定他們的棲身處,孰料天機幫小姐自動送上門來,天下還有比這檔子更便宜的事嗎?他迅速盤算好下一步棋。
「好吧!算我怕了天機幫,」他慷慨地往地上一坐。「你要殺就殺,我絕對不還手。」「哦?」哪有這等好事?她雖然缺少一點臨敵應變的實戰經驗,頭腦可不笨。「你何必自願送命?」「因為四年前我曾經受過一位天機幫前輩的恩惠,當時我曾經承諾他,日後天機幫任何一人向我提出要求,我都會竭力辦到,生死以赴。」他頗有英雄氣概地拍拍胸脯。「如今你既然想殺我,為了信守諾言,我只好讓你殺了。來吧!」原來如此,這麼說來他還算一個講信用的俠客。
「呃,那……好吧!我要動手羅!」她提高刀尖,對準他的咽喉。
封致虛合上眼楮,充分表現出慷慨赴義的豪情。
人家將自己的生死置之于度外,她反倒遲疑起來。
不曉得這刀割下去會是怎樣的景象?他的熱血會不會像溫泉爆出石縫一樣,噴了她滿頭滿臉?他死後會不會陰魂不散,下半輩子纏定她不放?這一刀劃下去,兄弟們日夜擔憂的警報就此解除,委實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嘴里說說是一回事,實際執行的困難度可就高出一倍不止,她連一只雞也沒殺過,更遑論硬生生截斷一個人的脖子。她咽了口口水,越想越覺得恐怖,手中兵器無論如何也沒法子再往前遞送半尺。「南宮姑娘。」他忽然出聲。
「哇!」守靜沒料到他還有遺言沒交代,手一軟,單刀跌落在地面。「不要隨便嚇人好不好?」真可笑,這個小泵娘嚇得比他更厲害。
「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他裝出一臉嚴肅貌。
「殺了你我就可以當幫主。」冷汗滴滴答答地滑下她太陽穴。
「原來如此。」他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可是你在荒郊野嶺殺了我,身旁又沒有其他人作證,到時候覬覦幫士之位的奸人大可以證據不足來駁斥你的說法,你如何向他們證明我確實死在你的手中?」嗯,有道理。她倒沒有考量過這個問題。
「那你有什麼建議?」她居然和準受害人討論起來。
「你應該帶走一項我身上的東西當信物,才能使其他人信服。」他提出忠告。「嗯。」不愧是瘋子虛,果然殺起人來比她有經驗多了。「我帶走你的衣服好了。」「哈!」封致虛嗤之以鼻。「衣服、鞋子、玉佩、兵器之類的身外物,隨便在路邊就可以買得到,其他人怎麼可能相信這的確是我的東西?再說,即使信物是從我身上帶走的,其他人只要堵一句︰‘你的運氣好,在路上撿到封致虛的東西。’你也奈何他們不得呀!」「也對。」守靜搔搔腦袋,被難倒了。「要不然該帶走什麼才好?」
他神情嚴肅地建議︰「最好的方式就是你割下我的頭,拿到幫主面前邀功。」拜托!她跳開三步遠。
「我才不要帶著一顆死人頭到處走!」光想像那個畫面就覺得惡心,乾脆由他殺死她算了。「這可就難辦了。」他露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死的東西你不敢拿,沒生命的物品又缺乏說服力……那我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強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你確實殺死我,難不成你還能把我押回天機幫,在幫主面前親自斬了我?」小菜鳥立刻中計。
「好好好,就這麼辦吧!」頓了一頓,她忽然大搖其頭,「慢著!不行、不行、不行。」「為什麼不行?」他覺得很行呀!拜托,姑娘,你都已經自動送上門,乾脆認命一點,也自動上當好不好?「我剛剛記起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須先去洛陽一趟,不好意思拖著你陪我走這一遭。」封致虛啼笑皆非。連他的腦袋都好意思砍,其他小事還有啥不好意思的?「沒關系,反正我也沒有其他要事,索性陪你走一回。」「哦?」她起疑心了。「奇怪,以一個即將走向死路的肉票而言,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踴躍耶!」的確很說不過去,他得趕快找個藉口說服她才行。
封致虛立刻挺直腰桿子,正氣凜然地向上天發誓,「封某不才,今生卻從沒失信于人,除非你不是天機幫之人,否則即便是教我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又何況區區一條小命?」「好!」她拍手喝采。「不愧是聞名江湖的瘋子虛,果然具有英雄氣概。我就信你一次,咱們同下洛陽,然後再回天機幫面見父親。如果行程途中你的表現良好,說不定我會在爹爹面前替你說情,放你一條生路。」「多謝姑娘。」他直起身子向她抱拳作揖。「再提醒一次,在下名叫封致虛!」守靜才不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