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錯了,那不是鬼,而是另外一個房客尹承治。"俊帥男子掛上特大號的笑靨,讓人產生一天二十四小時全笑咪咪的錯覺。
"是真的,他沒有頭。"正常人絕不可能忘了帶頭出門。她驚駭的指尖對準大門口。"我看得清楚,他就站在──"
她的眼光顧著縴指方向瞄過去,然後,就看到了──個──個──青面獠牙的惡鬼。
"啊──"尖叫聲伴隨她的神智飛上雲端。
"風師叔!"房東夫妻同聲指責門口的老道士。"你頂著那張鬼臉四外跑,嚇死人哪?"
"胡說八道,誰說這是鬼臉?"風師叔憤慨地伸張正義。"我正在學畫國劇里鐘馗大師的臉譜,听見隔壁有騷動聲,才過來看看。"
她又暈倒了。
"她剛才向我問路的時候,我忘記提醒她,承治大哥正在進行他的氣化實驗。"小路抱著米老鼠布偶,觀察新客人的舉動。"怎辦?她又暈過去了。"
"拿水潑醒她。"沈楚天建議。
"給你。"絕世美人飄進人群中,青蔥柔荑遞過一杯熱氣蒸騰的紅茶。
"繁紅,我們打算潑醒她,不是燙死她。"沈楚天嘆息。
"大家安靜。"語凝站出來維持秩序。"先把她和行李送到樓下公寓,等她明天清醒之後再說。"
目前,也只能這樣處置了!
第二章
再度睜眼,天已全白。四處陌生的景象讓祥琴產生瞬間的茫然。她躺在一張陌生的彈簧床上,漂過的床罩散發清新的陽光氣息。四周的家俱雖然陳舊古拙,卻經過主人細心的擦拭和保養。顯然,她擁有一間寬敞舒適的牢房。
她被綁架了?
若真如此,綁匪也未免善良得離譜,連她的行李也送進來了。
她匆匆漱洗完畢,盡力回復到性感明艷的外觀,再走出公寓門外探險。
白天的樓梯間少了幾分陰譎詭異的氣息,她發現自己的門牌號碼印上"四B",莫非這就是她未來幾個月的棲身之所?
來至下一屋,呼嚕翻滾的氣泡聲從三A公寓透出來,而且門沒關,好奇的腦袋偷偷探進去瞧瞧。
"喝!"一副黑框大眼鏡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兩公分之處,嚇得她花容失色。
"對不起、對不起,又嚇到你一次。"承治趕緊扶住往後仰倒的美人兒,巨掌撐住她的後腰,兩人以"探戈"收場的舞姿立于樓梯間。"你的精神恢復了嗎?真的很抱歉昨天晚上嚇到你。我沒想到入夜了還會有訪客,所以忘記回復原狀就跑出來。其實昨夜真的是你的錯覺,我的頭仍然留在脖子上,只不過我改變了頭部的分子結構,使它們重新組合成氣體形式的分子,當光線踫到皮膚時無法產生折射,看起來就好象頭部消失──"
"暫停!"她非常困難地開口。"你──你維持這樣的姿勢談話,不覺得很辛苦嗎?"
"不會呀!"相反地,她的身子軟綿綿,抱在手上挺舒服的。
"我會。"她的脊椎幾乎對折成兩截。
"嘎?"他終于注意到她痛苦尷尬的表情。"噢,抱歉。"
承治趕緊松開她,讓她站穩。
原來他就是昨夜嚇壞她的罪魁禍首!受到筋骨扭疼外加精神疲勞的雙重轟炸,祥琴暫時拋開對他的畏懼心量,擰著眉打量他。
他的五官平凡得找不出一絲特點,瘦削拔高的身材勉強賜給他鶴立雞群的氣質,即使她以前見過他,另日相逢,只怕也很難再叫得出他的名字。
但,不知如何,這男人令她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有沒有見過我?"祥琴反過來問。她倒不是自負或自戀,純粹從實際因素考量而已。由于她認識的異性多如過江之鯽,隨見隨忘是理所當然的事。反倒自己的容貌特殊,容易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沒有。"承治擺擺手,顯然沒放多少心思在她的問題上。"想不想參觀我的實驗室?"
"不……"她對物理化學之類的學科向來興致缺缺,然而一旦迎視他厚鏡片下期盼的光芒,拒絕的言詞突然咕嘟吞回肚子里。"呃,好吧!"
"請進,喏!這是體熱偵測器、離子解析儀──"他打開話匣子,熱心介紹著各式各樣的特殊儀器,附加解說它們的功用和相關的化學原理,她听得頭暈腦脹,從頭到尾只記得"燒杯"和"試管"兩樣東西。
可憐的男人,他八成超過十年沒踫上像她這樣"捧場"、"好學"的客人。
"這些設備是誰贊助你購買的?"根據標識貼紙的說明,多數的精密儀器遠從國外進口,布置這間專業的實驗室只怕得花上一大筆財富。
"我自己買的。讓開!"他忽然圈住她的小蠻腰,把她整個人舉到放滿燒杯的矮鐵桌前。
"喂!"祥琴嬌叱。交過很多男朋友並不等于她很隨便,任何人都可以抱她、踫她。
"過來看看這個,這是我最新的發明──"他的焦點仍然放在興致高昂的實驗上,恍如未曾听見她的斥責。
想魚目混珠佔她的便宜?太低劣了!
"──經過我的粹煉,析出五種透明有色的晶液,再將它們調合在一起──"他突然扯著他的粉藕玉臂轉身,對她撞進懷里的嬌軀渾然不覺。"看,就是這瓶藥水。"
"放開!"她掙出他的懷抱。"你敢吃我豆腐?"
"豆腐?謝謝,我不愛吃豆類制品,你留著慢慢亨用吧!"回答得莫名其妙,可見他的注意力全貫注于寶貝實驗上。"沈楚天替它取了一個很好的名字,叫什'黛安娜的藥',我忘記了。"
二十五年來,在異性眼中,孟祥琴大美女頭一遭拼不過冷冰冰的科學器材。她的女性自尊受到輕微的損傷。
"別傷!"她猛地定住他。
"做什?"承治被她突兀的舉止嚇了一跳。
"仔仔細細看我一遍,你真的沒見過我?"眼熟的感覺依然根植于她心中。
他愣愣地搜尋她的眼鼻五官。他應該認識她嗎?她長得白白的,高高的,有鼻子有眼楮有嘴巴,但,全天下的女人全長這副模樣啊!即使以前見過,他怎記得住、記得牢?
"啊!"他忽然叫出來。
"你想起來了?"她就說嘛!他們一定見過面。
"想起來了,我忘記查看B燒杯燃燒後的成果和C燒杯有什不同。"他回頭忙自個兒的珍奇實驗去了。
祥琴氣結,蹙眉瞪向他挺立的背影。大木頭、二愣子、呆頭鵝、實驗傻瓜、科學怪人──
承治早當她不存在般,徑自就著光線打量燒杯中的殘余物質。
他專注熱忱的表情倏忽牽動她的記憶,一個驚天動地的發現驀然間劈進她的腦海。
頭腦聰明的專業人士,性格老實敦厚,身材高高的,口才鈍鈍的,長相平凡得不得了。
老天爺,難怪她覺得他眼熟,原來"大木頭"完全符合她向堂姐描述的意中人條件!
她居然誤打誤撞,在一間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中古公寓里,找到了自己夢想多年的白馬王子!
"來,我吃一點。"吳語凝替她夾了塊糖醋排骨。
"謝謝。"她走運了,房東的手藝比五星級飯店的廚師更出色。"我在法國留學時也自己開伙,不過頂多弄點炒菜炒飯,難度再高一點的菜色可就角礁了。"
熱心的房東夫婦晚上請全樓的房客吃飯,可惜其它人大都有事,只有她和今早認識的科學家能赴會。
"孟小姐,你打算在我們的公寓里住多久啊?"沈楚天問道。房東夫妻倆笑咪咪的表情頗有幾分……奸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