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你,認栽 第11頁

在他去國初期,兩人仍保持穩定的魚雁往返,直到她畢業後上台北求職,而他從加州遷移至紐約,兩人的聯系才告中斷。

要拿到他的地址很簡單,只消問溫道安就行了,然而她不想干擾他。從溫道安往返兩地為兩人傳遞的消息中,她得知他按照原訂計劃,去美兩年後拿到碩士學位,隨後在紐約分公司實習,生活忙碌得像陀螺。

而她自己,經過千思萬慮後,最終接受了謝見之的提議,去他堂叔的創意工作室任職。溫道安說,當雲開獲悉她接下這份工作,氣得險些殺回台北來除掉情敵,幸虧他多方保證勸說,才打消雲開血腥殘暴的念頭。

說實話,當時她還真的好失望他沒有趕回來。

她的思念已經累積到太多太深的程度。他偶爾的來電只能稍解彼此的相思,卻無法盈足親見對方的渴望。

他很忙的,她了解。有時卻寧願自己不要這般諒解,寧願自己可以不顧一切、自私地要求他回來……

唉!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老姊,干麼一臉郁卒?又在想歐陽大哥了?」硯琳重重在她對面落坐。

她收懾起散亂的心神,眼光一轉,哇!驚艷。「打扮得真漂亮,難不成今天有新的工作面試?」

硯琳大學畢業也有兩年了,正經工作換過十幾個,卻總是定不下來。

「下個禮拜才有面試,今晚瘟生請吃飯。」硯琳已經列好菜單,待會兒非好好敲他一頓不可。

「跟你說過幾次了,不要叫人家‘瘟生’!」沒大沒小的!

「奇了,他自己又不介意。既然如此,旁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再說,我也沒叫錯啊!你最喜歡看‘西廂記’那些古書,里面稱呼書生公子哥兒一律‘張生’、‘李生’、‘王生’的叫。人家溫道安姓溫,我叫他‘瘟生’有什麼不對?」

墨瑋為之氣結。老天爺也未免太優待硯琳了,賜給她過關斬將的念書頭腦也就算了,偏偏又讓她生就一副伶牙俐齒,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還有溫道安也是奇人一個!他平常對任何人都平平和和、淡淡漠漠的,唯獨特別偏寵硯琳,連帶讓她這個做姊姊的跟著漁翁得利。她們姊妹倆恰巧都不太懂得照顧自己,過去八年若非靠他處處打點,兩人哪有目前的悠哉生活可過?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心虛。當年媽媽千叮萬囑她一定要照應妹妹,不料到頭來被照顧的人反而是她。每回家里有事,小至水管漏水、瓦斯漏氣,大至出國辦事、車子拋錨,直覺反應就是「找硯琳」,而硯琳必定跟著接上一句︰「找瘟生。」然後兩人就可以坐在旁邊納涼,等著事情辦妥。

終于體會何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以後好歹叫人家一聲大哥。」無論交情深淺,基本的禮節依然該維持。

「大哥?」硯琳怪叫起來。「做‘大哥’是要給壓歲錢的,像峰哥那樣嘛!」

「你從溫大哥那里賺到的錢難道少了?」從沒見過花錢速度可以和硯琳相比的,近

幾年來她搜括的財富全化成錄影機、V8,和雜七雜八的奢侈品。最近她又動腦筋想換台高級一點的室內音響,算盤撥一撥,還差九萬二。既然自己賦閑在家,又少了雲開讓她揩油,老字號當然全靠溫道安光顧嘍!

「那是靠我的聰明才智、販賣勞力和情報賺回來的。」硯琳漾出賊忒兮兮的微笑。

「說到賺錢……來,一千。」

「做什麼?」她警覺地盯住那只索討的手。

「賣你一份重要文件,瘟生叫我轉交給你的。經手費一千。」

「既然東西原本就屬于我,你還敢跟我要錢?」想不到小妹連這種黑心錢也能賺。

「別忘了,本人目前沒有固定收入,音響基金全靠這招了。」硯琳笑咪咪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先走了,你慢慢拆吧!」

再這樣下去,她的半數月薪很快就會跑進不事生產的小妹口袋中。墨瑋無奈地嘆了聲氣,翻看手中的牛皮紙袋。不知何時,她已養成不立刻拆信的習慣,可能源于長久以來遲遲未能從信件中獲得期待的消息吧!

久而久之,寧願先對著信封想望。

★★★

「創意工作室」近幾年來儼然發展成略具規模的公司,謝見之和杜墨瑋分別升上設計指導和文案總監的高位。公司老板一直未婚,頗有將公司交給佷子繼承的意味,因此常常有意無意之間暗示她和謝見之「永結同心」,未來齊齊接掌工作室的大權。

她每次只能用微笑敷衍過去。

「你覺得這張作品如何?」謝見之抽出一張以橘色系為基調的平面設計圖。

「還不錯,意境表達出來了,不過文案寫得不太好。捕捉一瞬間,太平凡了!全世界的軟片廣告都用類似的標題。我會退回去叫文案小組重新想過。」她皺了皺俏鼻,把檔案夾扔回「退件籃」里。

謝見之心頭怦地一跳。她八成不知道這個可愛的小動作帶給他多大的波動。「中午一起吃飯?」

墨瑋眼尖,瞄見女秘書窺瞧他的神迷表情。

「中午我和朋友約好了,對不起。」平心而論,他真的成熟多了,不再是當年氣焰太盛的大眾情人,隨著年月增長的氣度令他顯得益發迷人。她明白,這幾年來他對自己的心意並未更改。無奈的是,她對雲開也一樣。既然無法接受,最好早早斷卻他人一片心念,畢竟相思情苦不好受,她自己便深受其害。

謝見之展露絕佳的風度,不再死纏爛打。

「咦?這是什麼?」他取出壓在圖樣下方的牛皮紙袋。

哎呀!是道安交給她的信封!怎麼這麼粗心?或許道安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交代她也說不定。她也不避嫌,當著他的面拆開來,從里面掏出另外一個細巧淡雅的信封。

一個米白色的信封!紙色略泛出黃澤,凹凸不平的表面仿佛被人撫弄過無數次……

她的手微微發顫,信封險些滑出掌握。

這個信封……這個信封……她顫抖的手指從中抽出一張同色的短箋,屬于自己的熟悉筆跡一點一滴地映入眼簾……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她當年寫給雲開的送別詞!而今,詞句回來了,人呢?她恍惚地翻看信箋背面,再度震懾于兩個墨黑的大字。

是我!

是他?他回來了?

「墨瑋,你還好吧?」謝見之被她反常的神態嚇了一跳。

她茫茫然抬頭。如果他確實回來了,為何不來找她?莫非他早已忘卻自己的承諾?

「杜小姐,電話。」秘書通知她。

「嗄?噢,謝謝。」她心神不屬地拿起話筒。「喂,我是杜墨瑋。」

「墨瑋,我是道安。」彼端溫和平緩的嗓音仿佛充滿歉意。「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仁愛醫院一趟?」

「醫院?」她的神智以光速回到腦子里。牽扯到醫院哪會有什麼好事。「發生了什麼事?你還好吧?」

「我很好,不過有人不太好。」溫道安重重嘆了一口氣。「我不小心撞倒琳琳,她的小腿肌腱扭傷了,正在治療,而且氣得不肯理我。」

老天!硯琳被任何人撞到她都不意外,可是,被溫道安?她隨即慌亂地安慰自己,起碼硯琳還有精神光火,情況不至于太糟才是。

「我馬上過去!」她摔下電話,拎起皮包轉身就跑。「謝,麻煩幫我請半天假。」

恍惚中,她產生某種奇特難言的感覺。先是雲開有了消息,再是硯琳出了車禍,命運的轉輪似乎面臨了另一個高潮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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