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江峰的人數雖然比較少,肉搏戰術卻比對方高明。所以盡避目前勝負未分,結果卻可以預料得到。
「咦?瘟生呢?」她在人群中搜尋溫道安的影子,接著發現他正和峰哥並肩作戰。
江峰以一敵二雖然不至于落敗,但一時之間卻也緩不出手來幫助其他兄弟。溫道安加入他後,情勢立刻逆轉過來。
「揍他!捶他!踢他!」她遙遙替兩位大哥大加油,給與精神上的支持。
「有個女人躲在那里!」不知何許人發現她的藏身之處。硯琳腦袋瓜子發麻,立時瞥見一個面目猙獰的大漢朝吧台方向沖過來。
「狼來了!」她縮回吧台後面,啃著手指發冷汗。「怎麼辦?怎麼辦?」
想想看,電影或電視里通常怎麼演的?她四處張望,倏地瞟見地上躺著一只打火機,再隨手亂模,模到一罐半滿的酒瓶。
啊!想到了!她實在太佩服自己的急智,這一招周潤發用過。只要擦亮打火機,再含口酒精噴出去,火上加酒就可以把對方燒出滿頭水泡。
「喂!出來!」蒲扇似的大手探進吧台里亂撈一通。
就是現在!她猛灌一口酒,用力點燃打火機,緩緩從吧台後頭站起來。
這個虎豹小霸王顯然也看過周潤發的電影,他瞧見硯琳這等陣仗,盡避腦筋不太聰明,也能明白自己的處境大大凶險。他勉強擠出「有話好說」的慘笑,緩緩退開來,一步、兩步、三步……
難得輪到她一逞英雌,硯琳哪肯放過這個機會?撐得鼓鼓的臉頰上努力秀出一抹微笑。盡避有點變形,笑容中的得意之情卻掩蓋不住──打火機慢慢舉到嘴唇前方……
噴射!
「啊!」猛漢嚇得三魂去掉七魄,抱住腦袋慘叫。滿以為今晚會帶著二度灼傷回家見老婆,結果──手臂濕濕的、涼涼的、不太痛……
硯琳的下巴垂到胸前,目瞪口呆盯住手中打火機。熄掉了?
「我的媽呀!周潤發亂演。」她扔開被酒打敗的打火機,趕緊縮回吧台後面,誰知道對方的動作更快,一掌撈住她的秀發往外拖。
「啊──」她大聲慘呼,閉上眼楮等待他迎面而來的痛擊。
「啊──」猛漢大聲慘呼。
咦?她睜開一只眼楮,發現昏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他,而不是自己。
溫道安多補他兩腳。
「你沒事吧?」
「沒事。」噢!她越來越崇拜他了!他居然及時趕到解救了她。
凝視他身後,屋內的戰術儼然平息下來了,兩方各有傷兵,但峰哥的人數佔贏面。
沒有受傷的弟兄們包圍大龍的傷兵殘將,局面稍微控制住了。
「這麼快!」她頗為失望。自己好像還來不及表現一下。
瘟生的情況大致良好,頰上有道小蔽痕,襯衫領口被人扯破,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損傷,只是一臉想揍人的表情仍然掛在眉宇之間。奇怪!他剛才痛扁了那麼多人,難道還打不過癮!
江峰囑咐手下把鬧場的不速之客關至後堂的雜物間,跛著腳向他們邁過來。
「峰哥,你的腿受傷了?」她急忙奔過去攙扶他。
「不是。」江峰苦笑。「剛才踢倒太多人,踢得腳酸。」
「那就好。」她放下心來,卻迎上溫道安射出寒光的虎目。
「你怎麼不過來問問我有沒有受傷?」他有些吃味。
「能像你這樣氣呼呼的人,健康狀態肯定沒問題。」她提出合理的假設。「對了,瘟生,你怎麼知道我會來峰哥的餐廳?」
連她自己事先都不曉得自己會過來。
「我和客戶從圓山飯店下來,恰巧看見你四處游蕩。」他挑高斜飛的劍眉,開罵了。「你長不長腦袋?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危險?」
他開口一罵,倒也提醒了江峰,于是加入戰局。
「沒錯,小何明明叫你離開,你為什麼不听話?」
「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做事莽撞得像個小孩……」
硯琳听他們兩人你一口我一語嘰哩咕嚕罵個不停!心中明白,如果不設法阻止他們,兩人只怕會嘮叨上一整晚。
懊如何做呢?
她再度想到效法電影。英雄片中,柔弱無助的女主角面對一場凶惡的狠斗,通常會有何種反應?
炳,有了!
「嚇死人了,我好怕唷!」她囈出一聲軟綿綿的申吟,虛弱地按住太陽穴,然後咕咚往後栽倒。
周潤發那招不見功效,總不會連這招「柔弱女子」的策略也行不通吧?
第九章
「好痛!」
硯琳拿棉花棒沾了點酒精,輕輕消毒溫道安腫脹的指關節。
他們已經從浩劫過後的餐廳移師回他家。第一次踏進他的單身漢公寓,她還來不及仔細參觀,就先被他滿手的瘀痕嚇了一跳,當下逼著他翻出醫療箱,在客廳里扮演起南丁榜爾的角色。
其實溫道安壓根兒不把手上的小傷放在心上,反倒是她一面敷藥一面撫著頭叫痛。
「你們好狠心,看見我暈倒也不出手扶住。」她後腦勺的包八成會疼上三、四天。
「不讓你吃點苦,你學不會好歹。」他依然對她莽撞的舉動余怒未息。
「別再罵了,我假裝暈倒就是為了躲避你們的炮轟,拜托別再來一次,我可沒叫‘安可’。」出于報仇心態,她手上的力道故意加重幾分。
「喂!下手輕一點。」酒精的刺痛感令他皺縮了眉頭。「你真是……」
「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知輕重緩急。」她替他接下去。
「你總是……」
「沖動行事,做事莽莽撞撞的,也不懂得收斂一點。」她再度替他完成訓詞。
「虧你……」
「長到二十四歲,生就一副聰明腦袋,偏生毛躁得像個小女孩。不是我愛說,瘟生,你和我姊姊也該換換新詞了。」從她十八歲開始,他們的訓詞就沒改變過,僅會把年齡部分逐年加上去,害她有時候實在很想替他們捉刀寫演講稿。
「既然知道我們通常會罵你哪些話,為何你還不肯改一改?」對她,他總有管教不動的無力感。
「如此一來才有人增加你們的生活情趣,以免你們死于無聊呀!」反正她永遠找得到台詞說。
上藥完畢!她收拾好醫療箱,從口袋里掏出一片飛壘口香糖拋進嘴里嚼了起來。
腦袋真的好痛!沒想到他們當真會這麼狠心,眼睜睜看著她摔在地上。
方才瘟生抱著「昏迷」的她離開時,峰哥甚至猶有過之地湊到她耳邊嘀咕︰「暈倒的角度沒有算對,如果再往左側方傾斜二十度,跌在碎玻璃上,效果會更加驚人。」听听看,多麼狠心的臭男人!虧她險些為了他被壞人痛扁,他居然恩將仇報!若非他的下一句︰「叫歐陽來找我,他委托的案子有眉目了。別讓溫道安曉得。」她可能會跳起來翻臉。
有眉目了,好消息!不過,似乎大家都希望把瘟生隔絕在情報網之外。可見這位大爺做人滿失敗的。
「對了,」她接過他遞上來的熱茶。眼神中滿溢著崇拜。「閣下打架技術之高明,超乎小女子的想像,請問您學自何方高人?」
「我每天晚上打女人練出來的,你想不想見識一下?」他打從見到她開始一直光火到現在。這輩子還沒氣得如此久過,今天終于為她破了記錄。
「我不相信你敢打我。」她吹出一個大泡泡。平常在他面前吊兒郎當慣了,實在無法勉強自己怕他。
「不信?」他漸漸斂去臉上熊熊焚燒的怒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熟慮的眼神。
她開始感到惴惴不安了。他這副準備算計某個人的邪惡表情挺眼熟的,依稀……就和那天他強吻她的表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