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方璀璨 第30頁

「方伯母,那您呢?」

鐘映珍的面容上突然飛紅了一抹嬌羞。

「當然是我第一次披婚紗啊!真羞人,教已經一把年紀,女兒也已二十四歲,我們才結婚——」

這下子不只懷宇好奇,連她這個做女兒的也瞪大眼楮合不攏嘴。

「媽,你糊涂啦!你以前不是和他離過一次婚?」

鐘映珍和方濯面面相覷。

「你是這樣告訴璀璨的?」他納悶。

「哪有?」她茫然地轉向女兒。「是你外婆告訴你,我和他離婚的?」

「不是。不過,難道你們……」她睜得又圓又亮的大眼輪流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我們明明沒有結過婚。」兩人一齊回視女兒。

一家三口臉上的表情同樣茫然。懷宇開始覺得自己向來自詡為理性的頭腦就要和他們一樣失常了。

「這麼說來,我是個私生女。」她的語意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全台灣有多少人長到二十四歲才發現自己是個私生女?」

好問題!懷宇直到指尖踫觸到額頭,才察覺自己又開始揉額角。

「對不起,這場家庭會議由我來主持,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他決定很有禮貌、很有效率地接過主導權。「方伯母,我想其中一定有個大誤會,璀璨一直以為你們是結過婚的。」

「如果是這樣,你的戶口就不會填上‘父不詳’了。」她顯然對女兒的智商生起嚴重的懷疑。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璀璨脹紅了臉。

「我以為你知道。」鐘映珍自覺非常無辜。

「你不說,外婆和外公不說,其他親戚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氣極敗壞。「從頭到尾,我只曉得他愛上另一個女人,拋下我們不管——」

「呃,那位女士其實是……」方濯想解釋清楚。

「你別插嘴!」母女倆齊聲對他喊,再度纏夾在一起。「你——」

「你們兩個別插嘴!」懷宇挺身主持正義,換來兩個女人的怒目而視。「方先生,我看您講話較有條理些。還是請您說明吧!」

方濯投給他感激的一瞥,溫和誠切地凝注女兒。

「璀璨,當年我和你母親交往時,你的外公外婆非常反對。他們是保守的鄉下人,一來不滿意我只是個窮學生,二來我和你母親本家同樣姓方,兩人又差三歲,他們很迷信這些不切實際的忌諱,于是無論如何也不準她嫁給我。」

「那麼我又何必和她糾纏不清?還生下我不管!」說她的抱怨不含敵意是騙人的。鐘映珍和方濯終究較為保守,被她這麼一說,臉色更紅了。

「當時我並不曉得你母親懷有身孕——」

「我明明告訴你了。」鐘映珍插嘴。

「小珍,我只記得你問我,咱們的小孩要取什麼名字?此外啥也沒說,我如何猜得到你懷孕了?還以為你在替日後的兒女做計劃呢!」

這會兒輪到璀璨懷疑她母親的智商了。

「總而言之,父母輩的人反對,你母親又不肯拋下親人跟我走,我只好暫時離開,本想打拼出一番事業,或許可以讓老人家回心轉意。可是,他們一直居中作梗,使我聯絡不上你母親,一顆心越來越冷;最後遇上我恩師的女兒,他們的家庭正陷入困境。既然情愛不成,恩義為先,終于下決心娶了她,斷了與你母親重聚的念頭。」

她听完只想吐血,側眼望過,懷宇的表情和她一樣啼笑皆非。

「媽,你的說法呢?」

「差不多是這樣。」鐘映珍不好意思地回答。「當時我只听說他去了外地,而且離開之後音訊全無。後來父母發現我懷孕,深怕面子掛不住,終于答應我和他的婚事。可是一時之間卻到哪里去找人?再次听見的消息時,他已經結婚了,我不想破壞他的家庭,所以才決定獨自撫養你長大。直到幾個月前我和他在一個作家聚會上重逢,很多內情綞找到機會談開來。」

「我的原配妻子在七年前過世了,之後我一直在打探映珍的下落。」方濯補充一句。

璀璨靜靜打量母親,再看看父親,氣氛一時間僵凝靜謐下來。

她突然天外飛來一句。「媽,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我明天下班後直接回家。」

兩人面面相覷,這完全不是他們預期听見的反應。懷宇則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看她在玩些什麼把戲。

「至于你們的婚事,我致上最誠摯的祝福。」她轉向懷宇。「主人,麻煩你送客人出去好吧?」

兩個客人仍然搞不清楚情況,被他送出門後,鐘映仍趕緊詢問他。

「我女兒很反常哎!」她心頭惴惴。

「這叫‘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回答得嚴肅有禮。「放心,把她交給我吧!明天她就恢復正常了。」

「也好!」她立刻扔開這個燙火山芋。方濯還想說些什麼,被她玉手一揮擋住了。「你打算何時娶她?」

「越快越好。」對未來岳母沒什麼好掩飾的,她終究不同于小妖女秦紫螢。「就下個月底吧!我不喜歡拖太久,訂婚結婚一起來好了。除非伯母有其他建議?」

「這樣也好,反正已過了家歷鬼月。方濯,你說呢?」這句話是問好听的,也不等他回答,逕自說下去。「你盡快把宴客名單擬好,喜餅和禮服的事情我會負責,聘金——我看算了,又不是賣女兒。」

「等一下,你們不問問小璨的意見?」方濯以為自己在作夢。

「對了,我得先求婚才行,怎麼給忘了?」他搔搔頭發。

「你還沒求婚?」方濯的眼珠子險些掉出來。

「唉呀!大驚小敝,回家啦!」鐘映珍扯著他領帶走向停車位。

這對母女都是瘋子!徹徹底底的瘋子!方濯認識她二十多年,總算稍微有點認知。

懷宇揮別他們,沉思地走回客廳,突然被一雙手揪衣襟。

「你能相信嗎?」她踮起腳尖湊到他面前大吼。「我居然是個私生女。而我父母親沒結婚的原因,居然只為了他們同姓又姓方又差三歲。我媽傷心了大半輩子,而我自小無父,一切只因為整樁很扯淡、很離譜、很單純、很不是原因的原因。他們在搞什麼?」終于發作出來了,懷宇拍拍她的臉頰。

「早期的農業社會難免有此迷信嘛!」他打橫抱起她走進臥室。「起碼最後的結局是個大團圓,我也知道令尊不是個拋家棄子的負心漢,這樣難道不好嗎?」

「當然好,可是——」她像顆消了氣的皮球,被他往床上一扔,逕自拿個枕頭蓋在臉上。

原以為今晚會遇上一些驚魂動地的場面,結果居然只有一出——鬧劇。太過份了!她的人生實在無味之至。

「我去洗澡了。」他體貼地替她關掉電燈。

煩!悶!氣!她好想站起來大叫。同樣的情節發生在其他人身上,肯定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否則便是全家叫罵成一團,偏偏在她身上卻是風平浪靜。

也不是她惟恐天下不亂啦!只不過……她好希望在平凡的生活中加上一點點不平凡的調味料,否則日子千篇一律,豈不是悶死人了!

翻來覆去好久,身邊的空位陷了下去,她聞到他身上散發的清爽的味道。

「還在想?」

巨大的手掌從後環住她的腰,輕輕一拉讓她貼靠住赤果堅硬的胸膛。璀璨隨手把枕頭往腦後一塞,咕噥幾句。

「算了,睡吧!」眼楮合上當真打算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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