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她仍是一成不變地堅持這兩個字。
他的神情好抱歉,又好同情,「你用不著這麼做的,全世界都了解你的智能程度,已經不差我一個……」
「孟、稼、軒!」她欺身上前,「我說——道、歉!」
「偏、不。」他和她卯上了。
就不信放在他頸間的小魔掌敢把他怎麼樣,他很不給面子地起身,完全不將她的威脅放在眼里,「渴死了,我要喝——」
話音未落,海柔將他尚來不及站定的腳一絆,孟稼軒一時不察,重心不穩地跌了回去,海柔小手猶放在他脖子上,也連帶地被扯了下去,經她這麼一撞,兩人一同身陷沙發,海柔就這樣密密實實地跌在他身上。
「海……海柔……」他神情突然變得有絲古怪。
「干啥啦!」海柔並未察覺他的異樣,「我可沒忘記你的無禮,快、道、歉!」
「你……先起來……」孟稼軒不大自然地說道。
「誰理你,」她壓回掙扎著試圖起身的孟稼軒,完全沒注意到他們此刻的姿態有多親密,還傻乎乎地堅持著說︰「你不道歉,我不起來。」
噢,該死!
他握緊了拳,「海柔,別亂動!」
少根筋的海柔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尷尬,得意地說︰「行呀,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是我的錯,我不該逼你承認你是白痴的事實,我……」他心亂地胡謅著,同時也成功地再一次惹惱了莫大姑娘。
‘孟稼軒!」她瞪大了眼,咬牙切齒地逼近他,「你、再、說、一、次!」
孟稼軒忍不住暗暗申吟,她的小臉要是再靠近他,他發誓,他一定會失控地狠狠狂吻住她,而這,絕對絕對不是他的錯!
「是我口不擇言,我錯了、我道歉,行不行?」
咦?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啦?
海柔雖納悶,但仍是滿意地點點頭,消了火氣,「這還差不多。」
「那還不快起來!」他的自制力已快到極限了。
「噢,好,順我者,得永生。」下一句是逆我者,永不超生。
孟稼軒翻了個大白眼,沒欲火焚身就不錯了,還永生呢!只要有海柔在的話,他想都不敢想。
海柔正欲起身,正巧門被推開,當場,剛進門的莫婉柔目瞪口呆,小嘴幾乎可以塞下一顆鹵蛋,足見其受驚程度。
「你……你們……」
「二姐。」
「婉柔!」
兩人同時叫出聲;一個一派的天真,一個撫著額頭在心底哀哀申吟。前者是海柔,後者不消說,自然是孟稼軒!
***
回到自個兒家,四姐妹一個個陸續回到溫暖的窩。用完溫馨的晚餐,四姐妹通常是坐在客廳看電視、吃水果,然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聊一天來發生的事。
單純如海柔,始終沒察覺二姐頻頻投來的研究目光,而婉柔則是難以消化前不久雙眼傳達給大腦的訊息。雖然打十二年前至今,孟稼軒對海柔的感情莫家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分明——除了當局者迷的傻海柔外——但是海柔和他何時進展到這個程度的?她們不可能不知道哇!謗據她的觀察,孟稼軒那個呆子一直都停留在「愛在心里口難開」的階段,這她再清楚不過了,但……難不成海柔那個小呆瓜開竅啦?
可是看看她那傻乎乎的樣子,婉柔實在無法對她抱持太大的期望,只能化為一長串無奈的嘆息逸出唇畔。
「二姐,你嘆什麼氣啊?稿子寫得不順利嗎?」海柔听到她的嘆氣聲,扭頭關切地問道。
「不是,新作剛完成,我今天就是去出版社交稿。」
莫婉柔今年二十有五,是個杰出的言情小說作家,雖然二十五年生涯中,她不曾談過戀愛,甚至不曾與男人有過超友誼的親密接觸,但是憑著自身深厚的文學基礎以及細膩的文思筆觸,每每流泄于筆尖的感情故事無不纏綿悱側,撼人心弦。
她的好友丁以寧還一臉疑惑地對她說︰「奇怪了,說你不曾談過戀愛,連暗戀的對象也沒有,我實在不太敢相信,任憑誰看到你那賺人熱淚、扣人心弦的佳作,都會懷疑能將感情故事寫得絲絲人扣的名作家‘莫語’肯定已‘歷盡滄桑’。」
偏偏,從初中便與她結識的丁以寧又清楚地知道,婉柔說的絕對是真的,她不曾見過她與任何男孩有過友誼之外的發展,惟一走得比較近的,只有那個俊朗出色的鄰家男孩——孟稼軒。
因此,她還曾私下問她︰「喂,你該不會在暗戀孟稼軒吧?」
其結果可想而知,是換來婉柔的一頓好打及持續了三天的追殺。
要死了,什麼人不懷疑,竟懷疑到她未來的妹夫身上,這丁以寧是沒智商還是沒腦袋?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以寧會這麼說也不是沒道理,孟稼軒的確是帥得沒話說,標準讓女人心碎的「天生尤物」,出類拔萃、爾雅溫文的他,是足以擄獲任何女人的芳心,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心思自始至終都放在她迷糊的三妹身上的話……
「二姐、二姐?」這回,關切的叫喚多了她的小妹湘柔。
「啊?」婉柔回過神來,「你們說了什麼嗎?」
「二姐,你怎麼了?為什麼盯著我發呆?」海柔反射性地輕撫自己臉頰,困惑不解地問著。
婉柔忙調回目光︰「沒,沒什麼。」
「我看你老是趕起稿來像在拼命,廢寢忘食地埋頭猛寫,也難怪你現在看來精神恍惚,我知道寫小說是你的興趣,但是別累壞了自己,知不知道。」大姐莫芷柔將視線由電視屏幕調到她身上,這會兒,扣除掉她的之外,家中的六只眼楮全盯到她身上來了——再多也沒有了。
在搬到這里的兩年之後,她們的父親因病辭世,那時,家中年紀最長的大姐也才十七歲而已,她強迫自己堅強、勇敢,咬著牙一肩挑起了父親留給她的重責大任——一間頗具規模的公司及三個妹妹,而那時,最小的湘柔只有八歲……
婉柔明白大姐肩上扛著的,是怎樣一副沉重的擔子。年僅十七歲的大姐,當時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她卻只能選擇輟學,努力去模索、學習她全然陌生的一切,強迫自己吸收一堆艱深的商業知識、復雜繁瑣的各式報表等等,然後又要利用夜晚的時間改讀夜間部,補充不足的學識,同時,更不忘給予妹妹們最深的關愛,讓她們知道,她是愛她們的,讓她們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仍能享受到充足的溫情……
當時的她,就像根兩頭燃燒的蠟燭,婉柔多擔心她油盡燈枯;更覺得她像個不停打轉的陀螺,無法停下來,也不允許自己停下來,為了每一個人忙碌地轉著、轉著,直到茫茫無所知、直到再也無力打轉……
她們看了好心酸,那時她和海柔已然懂事,于是她們便告訴自己,要乖巧听話,別再造成大姐的壓力。
十年的日子,她們成功地熬了過來,雖然她們無法全然體會當時的大姐心中究竟有多彷徨無助、有多辛酸艱苦。
大姐從來不曾真正為自己活過。自幼喪母的她們,即使在父親在世時,也彌補不了這個遺憾,幸而有大姐的關懷與溫柔,一份亦姐亦母的柔軟溫情一路伴隨她們成長。
三年前,大姐遇上了「他」,她們滿心以為大姐終于苦盡笆來,今後,她該能真正為自己而活,卻沒想到造化竟是如此弄人,大姐的人生路太過坎坷悲楚……
對于這個只長她兩歲卻偉大無比的大姐,她除了滿懷的感激與敬愛之外,更有著深深的心疼,相信海柔和湘柔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