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著手進行了?怎麼沒听你提過?」
「你這幾天總往水葉軒跑,不好妨礙你的雅興,所以沒先告訴你。」
「涮羊肉哪里是什麼雅興?打土匪才是提神良藥。」
「我看蘇州真是適合你的地方,你在這里多愁善感的模樣全不見了。」
吳友凡不好意思地搔搔腦門。「這里有人情味,大家又熱情,不好的事自然很少想到。」
「是水葉軒的人特別有人情味吧?童水葉待你大概特別熱情吧?」鐘徹取笑他。
「童姑娘待我熱情是因為我是她的客人,若你不是這麼痛恨羊肉,她待你一樣不會太冷淡。」
「是嗎?我真懷疑,童水葉知道我恨她,見了我像老鼠見到貓似的。」躲都來不及。
「所以問題出在你身上。」
「我不想再討論她的事情。」鐘徹微蹙起眉。
「因為她要嫁給別人?」
他身子一僵。「什麼意思?」
「是不是所有遇上這種事的男人都會像你這樣嘴硬?明明在意這件事卻不願承認。」吳友凡大剌剌地猜測著。
「你在胡說什麼?」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會翻臉。
吳友凡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是不是胡說以後便能證實,怕只怕到時候有人要感嘆恨不相逢未嫁時。」
「吳友凡,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鐘徹發起脾氣來。
吳友凡淡淡地一笑。「有一點,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多說幾句不中听的話,水葉姑娘真的是千載難逢的好女人,你錯過她,會後悔一輩子。」
「我不以為然。」
吳友凡知道再多說也無用,聳聳肩後逕自離去。
「你們全讓童水葉給騙了。」鐘徹喃喃自語。
想著想著,他咬了咬牙。他會後悔嗎?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後悔了,那麼就讓他後悔吧!
听見鐘徹在身後喃語,吳友凡長嘆一口氣,他之所以勸鐘徹,是因為擔心好友逃避現實,看不清自己想要的女人原來是童水葉。猶豫拖杳的行為只會把她推向別的男人身邊。
他是個善良的人,不願見朋友痛苦與悔恨!可是能幫的就這麼多了。
其他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站在山風陣陣襲來的懸崖上,鐘徹俯瞰四處逃竄的土匪,他又贏了一場戰爭。
帶兵打仗對他來說太輕易了,不論卷起黃葉、卷起塵沙的暴風有多大,都無法阻止他剿平山寨的決心。
總是這樣,他沒吃過敗仗,也從來不知道失敗是什麼滋味。他自負地笑了笑。
立了大功的鐘家軍走進蘇州城,城民們列隊歡迎英雄凱旋,整個慶賀活動足足辦了三天三夜。
就在鐘徹志得意滿的參加大宴小酌的同時,水葉軒的生意簡直可以用好翻天來形容。
「全拜大將軍趕走了土匪之賜,水葉軒從早上開鋪到晚上收鋪,沒有一張桌子是空著的。」毛毛興奮難抑地說道。
「是啊,今年冬天過年咱們肯定有個好年。」年紀最輕的冬青也跟著說。
毛毛敲了丁冬青的腦袋,「這還用得著你說,姑娘會是小氣的人嗎?哪一次過節不是花紅、羊肉的讓咱們帶回家?今年過年當然不會例外。」
「你們不去廚房幫忙,在這里嘀咕什麼?」剛從外頭走進來的章蘭希湊趣道。
「沒什麼,我們這就去幫忙了。」
兩人轉身離去。
水葉軒雖然多請了幾個跑堂的來幫忙,可生意實在太好,還是常常忙不過來,還得勞駕章蘭希抽空過來幫忙收錢。
「水葉,有沒有考慮把隔壁鋪子頂下來,兩間打通擴大營業?!」章蘭希趁著人較少時問道。
「看看情況再決定,上個月慈心堂才修繕,我手頭上沒什麼閑錢。」
「可這個月生意大好,應該會有余錢啊。」
「還是要留下來給孩子們添些衣裳和書冊,還有請老師授課的費用,不能不節省一點。」
「也是。」章蘭希點了點頭,「對了,剛才我來水葉軒的路上,見鐘將軍在悅賓樓宴客,席開百桌尚有余,坐不下還坐到街道上來了。」
「這麼熱鬧?」
自從她放出將要成親的風聲之後,她和鐘徹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連偶遇好像都不曾有過。
「是啊,要不要去湊湊熱鬧,听說將軍要當眾宣布他娶妻的喜訊。」
「娶妻?!」童水葉呆愣住。
她怎麼會連一點兒風聲也沒有听說。
「是啊,算殷書蓮好福氣,最近走了狗屎運。」
「鐘徹要娶的人是她?」
「听說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去看熱鬧。」
「可鋪子里這麼忙,我走不開。」
「怎麼會走不開?有我在,一會兒炎吉也會過來幫忙,你去瞧瞧嘛!」
童水葉猶豫著。
「沒關系啦,難道你怕大將軍看見你不好意思?」章蘭希猜測著她猶豫的原因。「其實現場人山人海,你站在其中要被發現還不容易呢,」
「我還是留下來幫忙好了,你去吧!」
「你完全不好奇嗎?不然我陪你去。」章蘭希主動提議,正巧看向甫進門的史炎吉,連忙喊他過來︰「炎吉,你快過來幫忙看鋪子,我和水葉有事出去一下。」
她拉著童水葉的手便往外走。
「你們要去哪里?」史炎吉對著她們的背影大嚷。
「我們要去湊熱鬧。」章蘭希回頭答道。
「湊什麼熱鬧?」
「回來再告訴你。」
「喂,你們是不是要去悅賓樓?」史炎吉已然猜到。
他剛剛才打悅賓樓經過,自然知道那里正熱鬧著,鑼鼓喧天,鞭炮聲不斷,戲台上還請了班子唱大戲。
只是,水葉去那里做什麼?
***
起初,童水葉離鐘徹好遠,後來,她竟被人群擠到前頭去了。悅賓樓前吃飯的人很多,沒位子坐站著看熱鬧的人更多。
她很想哭,為了發生在兩人之間的事,可她明白自己不能哭,一哭只會引來人們的注意。
她怔怔地瞧著鐘徹,他的視線卻從未往她所站的方向投過來。
這樣也好,她只想這樣遠遠的看著他。
「你瞧,殷書蓮就坐在大將軍身旁。」章蘭希扯著她的手叫她看。
「我們走吧!」
「才剛來就要走?我們好不容易搶到現在站的位置,一會兒大將軍應該就會宣布大喜之事了吧。」
「走吧!」她不想看了。
「你是擔心水葉軒嗎?」
「不是。」
童水葉是擔心她再站下去、再看下去,她會哭得沒完沒了,那多尷尬啊。
至于她會哭,是因為覺得自己的身世可悲,還有其他原因嗎?
她一直問自己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否則為什麼一想到他就要娶別的女人為妻,她的心就哀痛難當。
她愛上他了嗎?難道她對他有了非分之想?她當著他的面發過誓的啊!
她不能愛他的。
「那就別急著回去嘛!」章蘭希想好好地玩玩。
童水葉側身,本欲獨自離去,卻在她轉身揚首、強忍淚水的同時,眼角余光瞥見一名弓箭手正躲在對街的屋檐上,彎弓搭箭,矢在弦上,隨時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童水葉心一慌,沒有多想,在弓箭手放弓的一剎那,她急撲上前掩護鐘徹。
「不——」
一聲驚叫過後,一陣穿心的刺痛襲上她的胸口,因為劇痛,她睜大了眼,虛弱地跌入鐘徹的懷中。
「童水葉……水葉……」鐘徹措手不及地將她摟進臂彎里,心莫名地痛楚著。
四周一片混亂,尖叫聲和腳步聲響起,沒有人料得到竟會發生流血事件。
吳友凡旋即下令兵卒捉拿暗算的弓箭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童水葉蒼白的小臉似雪,就在她張口欲言時,嘗到一股血的腥甜味,嘔出的血由嘴角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