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有許願草。」他太高興了。
「用許願草許願要付出代價的。」她的面容凝重起來。
「什麼代價?」他無所謂,只要能救水葉回來,任何代價他都不在乎。
「折壽!」花姑干脆地道。
「什麼?」鐘徹以為自己听錯了。
「沒錯,就是折壽。」
他冷靜地覆誦她的話︰「折壽?」
「你願意折壽嗎?」花姑謹慎地問。
鐘徹沒多加考慮便回答︰「可以。」他只希望花姑盡快拿出許願草。
听了他的答案,花姑卻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可惜我這里沒有許願草了。」
「沒有?另外兩位前輩呢?」他急了。
本來抱持希望的,現下卻得面臨從雲端跌下來的傷痛,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背。
「那我就不清楚了,她們一向古怪,脾氣又壞!連我都受不了她們。」
「能不能請前輩……」
「不可能,我不想和她們唆。」她一口回絕。
「如果前輩願意,我可以答應前輩的所有條件。」鐘徹夸下海口。
這可是非常大的誘因。
花姑似乎也有些心動,「讓我想想。六年前,我因為芝麻小事和我那兩個臭脾氣的姐姐大吵一架,要我向她們低頭,真的很難。」面子問題比生命還重要。
「事成之後,鐘徹自當泉涌以報。」他又承諾。
花姑被如此寬厚的條件左右了想法,「我可以幫你,可是我不保證這麼多年來她們還留著許願草。」
「如果世上再也找不出另一株許願草,我也只得認命。」他深吸一口氣。
「好吧,我被你的痴情給感動了,就幫你一次。」
「痴情?前輩誤會了。」他忙不迭地解釋。
「什麼誤會?我才沒有誤會呢,你願意為一個女人折壽,不是痴情是什麼?」
鐘徹啞口無言。
怎麼說都好,只要水葉能活下來,他被認定為痴情又何妨?
「前輩,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不行啦。」花姑擺了擺手。
「為什麼不行?」他心里比誰都急。
「很晚了,等明天一早,早上氣候好,臉色也會比較紅潤,我這個人通常下午是不出門的。」
鐘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好,就明天。」
「你派轎子來接我,我要風風光光的去見阿笑和阿香,輸人不輸陣。」
***
「一定要折壽才能使用許願草嗎?」鐘行直截了當地問。
鐘徹點點頭。
「一定要折壽嗎?」鐘行慎重其事地再問一遍。
「是的,花姑前輩是這麼說的。」
鐘行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只要有效,折壽也不要緊,就由我來折壽吧。」
「爹。」鐘徹大驚。
「我年紀一大把了,活到這個時候也夠了,由我折壽最恰當不過。」
「這怎麼可以!」鐘徹不贊同他的想法。
「為什麼不可以?你還年輕,有大把的日子可活,我已經行將就木了,多折一點壽也不可惜。」
「我不能同意爹的做法。爹,我自己惹出的事,我自己承擔,不能拖累您。」
「你有這份情義為父非常高興,你的路還有很長一段要走,大清朝更是需要你,你活著比為父活著更有價值,就讓為父折壽吧,」
「爹,恕孩兒無法從命。」
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換童水葉的命,他要她一輩子記得他為她做了什麼。
誠如他會一輩子記得,她舍命為他擋了一箭。
***
案子倆的談話被門外刻意偷听的羅銀花听得一清二楚,她自然是憤怒難當,匆匆往童水葉養傷的廂房邁去。
推開門,她站在床邊失去理智地怒吼︰「童水葉!你給我起來,少在這里裝死。為什麼狠毒的你躺在這里,卻要我的兒子折壽換你的命?還有我的丈夫……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搶著救你,為什麼……」
童水葉靜靜地睡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好燙,好像讓人用火灼燒一般,耳際不斷听到一個女人大喊大叫的聲音。
「童水葉,你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什麼我的兒子和丈夫都願意為你折壽?天理何在啊……」
是誰在她的耳邊吼叫哭泣?
誰是你的丈夫?你的兒子?
「你別裝死,我的兒子和丈夫就要因為你少活很多年了,你快醒來啊……」
這個聲音好熟悉,是鐘夫人。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是因為自己要死了嗎?
她死,鐘夫人是不可能掉淚的,一滴眼淚也休想要她掉,她恨死自己了。
「你讓我的丈夫和兒子替你折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童水葉,你若是真想死,就痛痛快快的去死,纏著我兒子和丈夫做什麼?」
兒子?鐘夫人的兒子是鐘徹……鐘徹要為她折壽?
怎麼可能?天要下紅雨了。
「快起來,別裝了。」羅銀花奮力地將童水葉由床上拽起來,使勁地搖晃她。
她沒裝啊,她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鐘夫人說的話她听得一清二楚?
難道她沒有死?可是她的心口真的好痛,是箭傷,一個很深的傷口。
「再不醒來是嗎?那好吧,我就再刺你一刀,送你上西天,來世投胎別找姓鐘的,咱們姓鐘的不歡迎你。」
要再刺她一刀是嗎?好啊,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娘,你這是干什麼?」
童水葉感覺到自己突然被放回床上,耳畔傳來鐘徹的聲音。她在他家?也對,這床鋪好柔軟,鋪了軟軟的被褥,不像她住的水葉居。
「你們父子倆只管這個女人的死活,卻不管我會不會傷心,想折壽是嗎?有沒有問過我?」
「銀花,你又怎麼了?」鐘行厲聲喝道。
「我又怎麼了?我不甘心,為什麼要折壽?為什麼?」羅銀花嘶吼出滿心的不甘。
「娘,這是我自個兒的主意,我要用許願草救活水葉,折壽是與諸神交換的條件。」
許願草?鐘徹提到許願草!
不!她不要他們任何一人為她折壽,她欠鐘家的已經夠多了,再不要欠了,她還不起啊!
「不許折壽。」羅銀花大吼。
可悲的她,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對著丈夫,就是對著兒子大吼大叫,她也不想這樣,她是被迫的,是童水葉逼她成為這樣不堪的女人。
「娘,這件事,你不要插手。」鐘徹心意已定。
「除非我死,否則你們誰也不許救童水葉。她這樣躺著畢竟還有一口氣在,我的艾兒卻死了。」一提起女兒,她又悲從中來。
「娘,你講講理,水葉救了我,若有機會救醒她,為什麼不讓我試試看?」
「我讓她躺在這張床上已經便宜她了,告訴你們,我能容忍的就這麼多,你們要以折壽的方式救她,我會先殺了她然後自殺。」
「你這個人是不是真的瘋了?如此瘋狂的話也講得出口?」鐘行嚇了一跳。
「我沒有瘋,再清醒不過。」羅銀花掉下淚來。
鐘徹對父親使了下眼色,暗示父親噤聲。
「娘,很晚了,你先回房安歇吧,我和爹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
「你們商量的內容我也要知道,我就坐在這里看著你們、听著你們。」她卯上了。
「徹兒,別說了,也別再商量什麼了,就按照原定計畫,由我折壽。」
「爹,原定的計畫是由我折壽的……」
童水葉使力想睜開眼。她不要任何人為她折壽,她又沒有死,只是不想醒來罷了;她要睜開眼,證實自己還活著。
「你們信不信我會殺了童水葉?」羅銀花冷笑連連。
「娘——」
鐘徹還想說些什麼,突地被一句微弱的喃語打斷。
「你們……別吵了……我不要你們任何人的壽命。」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