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善體人意,要是又詩有你一半的為人著想,不知該有多好。」他感慨萬千地說。
「唉!或許唐又詩變成一個處處為人著想的小女人時,你也不會再愛她了,因為你就是喜歡她的小任性,不是嗎?」這是惟一能夠解釋他死心眼的原因。
「你是說我有被虐待狂是嗎?」他把手放在方向盤上,眼楮直視著前方。
「也許被人虐待也是一種愛人的表現吧,當然我指的是精神上的虐待,不是上的。」她側著頭看他,看得出來他正在思索她的話。
「我真的是這樣嗎?享受著被人精神虐待而不自知。」他有一點恍然大悟,好像開了竅。
「這是一種很難分割的感情,有時候就像是被下了藥似的,當然,我並非否定唐又詩對你的感情,只是如此站在一山又望著一山高的心態,我不能苟同。」她想借此機會點醒他,之前她不忍戳醒他的夢境,所以往往是他說而她听,听得愈多愈不舍得見他為著一個不夠愛他的女人,幾乎付出了所有的光和熱。
她知道他還要再多花一些時間消化她的話,所以她悄悄地開了車門,沒人黑夜之中。
***
薛佛推開了範府的大門,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忽然有一道門嘎聲響起。
「你知道他是唐又詩的未婚夫嗎?」他低沉的聲音突然劃破寂靜,嚇了她一跳。
「原來你有偷窺的習慣。」她反身正視他。
走廊微亮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投影出明暗的層次。
「也許你們談得太高興了,所以連家里的狼犬叫的聲音都沒听到。」他諷刺道。
有嗎?她是真的沒听見狗叫聲。
她懶得和他抬杠,推了房門進去,沒料到他也緊跟著進入,快速地關上房門,她的房門。開了燈,屋內一片明亮。
他捉住她的雙臂,低吼道︰「你瘋了是不是?別人的未婚夫你也想沾。你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嗎?」
她甩開他的手,往床上丟了皮包。
「你真有趣,不準我和唐又詩的未婚夫做朋友,自己卻又不斷接受唐又詩的頻送秋波,為什麼你們男人總是有雙重標準?你是在保護我,還是在保護唐又詩?」她也被他惹毛了。
「這麼晚了還和男人在外頭,萬一吃了虧怎麼辦?他可是名草有主了,你自己要檢點些。」他指著她的鼻子說。
「範先生,我的身體、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不勞費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少去惹唐又詩,好讓人家有情人早日成眷屬,就是功德一件了。」她不甘示弱地回頂過去。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住在我家,我對你自然有一分責任,萬一你被人家搞大了肚子,哭哭啼啼的,我也救不了你。」他已經預先往壞處想了。
「你真是齷齪極了。你的教誨我已經听到了,能不能請你趕緊離開我的房間,否則萬一我懷了孩子,小心你會是頭號被認定爸爸的對象。」她故意嚇唬他。
他听她這麼一說,嚴厲地看著她,不疾不徐地問︰「你——懷孕了嗎?」
「哦——天啊!當然沒有。你以為懷孕那麼簡單嗎?要有精子和卵子的結合才行,除非我是聖母瑪莉亞,不然就是進行無性,生殖的低等生物。」說風就是雨的,這個範拓蕪就把她看得這麼隨便嗎?
「你真的沒懷孕?」他想更確定。
「是的,請你放心,若是你還是不信的話,明天我可以請婦產科醫生開示證明給你。對了,你這麼關心這事做什麼?這個房子里應該已不缺嬰兒的哭聲。」
「哦……我只是關心你嘛。」他顯得有點不自然的尷尬。
「關心?你不是正躲著我嗎?」她突然月兌口而出。
「我?躲著你?」他清了清喉嚨後說。
「是啊,為了那晚的雪莉登咖啡酒之吻。為什麼吻我?」她不要他認為她是個恬不知恥的女人。
「如果我說我情不自禁,你相不相信?」他丟出了一顆變化球讓她接。
「嗄!你這麼說只是要讓我好過點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讓你好過點?」他疑惑地看著她。
「怕我無地自容,不告而別呀!」她真的曾考慮過不告而別.只是後來打消了念頭。
「你會這麼說就表示你不會真的不告而別。」他不確定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走上前,托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磨蹭她弧度完美的下頜,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她,這一回她沒有反抗,乖順地讓他吻,她只在高漲時微微地嚶嚀。
他深吻之後才緩緩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作出理智的決定︰「好女孩,早點休息,我得盡快消失在你眼前,不然待會又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明天早上醒來會讓你恨我的事來,而我最怕的就是你的恨。」
***
就這樣,兩人的關系起了決定性的變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兩人戀愛了,而且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對方。
只是彼此都不願先承認罷了,都覺得放在心里的愛戀比肉麻兮兮的「我愛你、你愛我」,可貴多了。
當然,唯心論的薛佛總認為婚姻必須奠基于相愛的兩人心靈的共鳴與契合;而唯物論的範拓蕪還是一副肉欲至上的論調。
誰都想改變誰,但誰也不想被改變。
這可苦了月下老人,紅線綁了又松,松了又綁。
後來,月下老人決定,兩人的考驗似乎不夠多,所以彼此才會至今仍找不著一個平衡點。
而第一個考驗在迅雷不及掩耳盼隋況下投擲而來。
***
一日午後,薛佛交付了一幅新作給新笙畫廊,正要攔車回範府,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叫著她的名字。
轉身一看,居然是方凱。
她怔愣在路旁,不知如何反應。
「你還是一樣的薛佛,這麼有活力、有朝氣,在你面前,我自慚形穢。」他倉皇地說。
「戀戀告訴你我在新笙畫廊?」她答非所問。
「呃!原本她不願說的,求了她老半天,她真正是個忠實的朋友,連你落腳的地方的電話號碼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看來你的氣色很好,過得挺愜意的吧?」
反倒是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奇怪,怎麼她以前會欣賞這種白皙的書生呢?
「珠兒呢?她病得那麼嚴重,該不會和你一起回來吧?」她張望四周,沒見到珠兒。
「不!珠兒死了。」口氣里有一股解月兌的意味。
「死了?怎會這麼快?」她不信。
「自殺。」
「為什麼自殺?」
「她說她不想拖累我,留了封遺書上吊死了。」他沉下臉不甚愉快地說。
「你沒有好好照顧她。」她帶著指責的語氣。
「一個癌癥末期的病患,我能怎麼照顧?而且我還要上班,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守在她身邊。」他為自己辯護。
「你根本沒有心,你說你愛她的,因為她的重病,你竟然可以這麼無情。」她說著說著淚如雨絲般落下,為著她那短命痴情的好友。
「我不是無情,只是太害怕了。」他仍作垂死的掙扎。
薛佛根本不會同情他,「你總是如此,總是挑軟柿子吃。」
「我沒有,我當初之所以會選擇珠兒,實在是因為一個人在渥太華太寂寞了,你又不在身邊,而珠兒是那麼會照顧人,所以——」
沒等他說完,薛佛搶白道︰「所以你把背叛和不忠當做是家常便飯;把害怕當做是無情的護身符。你有沒有想過我或是珠兒會受傷?我們也是有血有淚的人,不是只有你會害怕,需要別人照顧的。病中的珠兒不忍心麻煩你,所以她選擇了提前結束生命;而你在這里大放厥辭地說你害怕照顧一個將要死去的愛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