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她再也不看他半眼,而曹經理雙目冒火,狠狠盯住她,想用眼光殺人,可惜內力還沒練到那種境界。半晌,他氣憤不已,轉身離去。
門關上,向秧秧抬起眼、喘口氣。這是第一顆惡瘤,接下來,她還有好幾個刀要開……
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御心的《古木古風》,那是一本木雕集,她很喜歡它,不明所以,每每心煩意亂,打開這本冊子,注視里面的木雕,就會讓她心平。
作者的名字了取得好,御心、駕御自己的心,看著它,她努力御心,然而這回,御心、聿鑫,她想起另一個男人。
哀過書頁里面的木制風鈴,她閉上眼楮,緩緩吐氣,仿佛間听到風穿過木片,叩叩叩的輕響聲音,然後,她想起那個木制搖椅,想起風吹過樹梢帶來的絲絲涼意,也想起那雙制作搖椅的手……
內線響,她張眼。
「董事長,有位白先生要找你,可以讓他進去嗎?」秘書小姐問。
「不可以,我現在很忙。」她的心尚未被駕御,仍然需要時間整理。
「可是……」秘書小姐猶豫。
「可是什麼?」
「可是前董事長打過電話來關照,要我務必讓白先生進去,說白先生馬上要出國了,出國前一定要見董事長一面。」
要出國了?身邊帶的是誰,江緋琳嗎?沒錯,一個事業蕩到谷底、再也爬不上來的當紅女星,確定需要出國走走,躲避媒體。
那麼他來要做什麼?把兩人之間做個了結?好啊,來就來,誰怕誰!反正,她已經先轉開頭了,不是被拋棄。
再次深吸氣,她說︰「請白先生進來。」
十七秒鐘,他進門,而她假裝專心看電腦螢幕,手指頭亂敲亂打,打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文字。
看著她,白聿鑫知道她在虛張聲勢。好無奈,愛上這麼驕傲的女人是自討苦吃。
抬眼,向秧秧笑得很虛假。「白先生,找我有事嗎?」
她瘦了,接下那麼大的公司肯定很辛苦。嘆息,他走到她桌旁,瞄見那本木雕集,心疼陣陣。「談談吧,已經過去一個月,再生氣也該消了。」
「生氣?不會吧,白先生,你誤會了,我沒生氣。」她笑得張揚甜美。
拉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他想,他們要談上好一段時間。「你應該生氣,因為我誤解你,照片不是你散布的,可我硬說是你。」
「小事一樁,誰沒被人誤解過,笑笑就過去啦。」她說得很大方。
「沒錯,笑笑就過去了,但有許多事還是要當面說開比較妥當。」她聳聳肩,搖頭,笑道︰「隨便。」
「第一點,我沒有再度愛上江緋琳,對我來說,她已經過去,現在的白聿鑫愛的是向秧秧。」
她嗤笑,不相信。那天是誰十萬火急趕到對方身邊?是誰不理會她的威脅?若不是太有感情,誰會推開新情人,飛奔到舊情人身邊?
「那天時間急促,很多事情沒辦法解釋清楚,現在我要講明白。」
「有什麼好講的?」
「當然有,我生氣你,是因為誤解你做壞事。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逛超市,一個小孩多吃了幾口試吃,讓服務員破口大罵,你很生氣,竟然大聲嚷嚷,「你們賣過期的東西,都長霉了還拿出來給小孩子吃,要是拉肚子你們負不負責?」當眾讓那個服務員下不了台。」
她記得,那天她鬧到經理出面打圓場,還保證會開除那個服務員。
可是回家一路上,他氣到不肯跟她說話,那件事她反省餅了,好吧,她是有一點點超過,可是小孩無辜啊!
「那是他應得的,何況散裝食物醒來就有危險。」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服務員會不會有一個生病的母親,他很想專心照顧,卻因為要工作賺錢,不得不讓母親一個人躺在冰冷的病房里?有沒有想過,他破口大罵不是因為性格脾氣不好,而是因為心情很糟、一時失控?」
「哪有那麼剛好的事情,又不是寫小說。」她抿抿唇。
「如果就是有呢?」他篤定地回望她。
「你……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聘他到我父親的公司里上班。他的母親在等待心髒移植,而他根本負擔不起手術費,他是個孝子,卻不能在母親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好好侍奉在旁,很氣恨自己沒出息。」
「……然後呢?」
「我承諾幫他負擔醫藥費和生活費,等他母親病好出院,他再到公司上班,但他母親始終沒等到一顆作健康的心髒,在上個月過世了。辦好喪事後,他就到公司來上班了。」
他果然是大好人,不像她這個壞蛋。低頭,狡辯多話的她,第一次覺得沒話可說。
「緋琳的事也一樣,你闖了禍、我就得收拾,如果我愛你、要負擔你一輩子的話。那天,緋琳情緒不穩,她想自殺,你們兩個在某些性格是相像的,都固執驕傲、都對事業有著滿滿熱忱,也都是說到做到,不管後果的那種人,我怕她真的自殺,怕她的死成了我們之間的遺憾,而我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因為我愛你、我要你,不只是一小段,我要長長遠遠、一世一生。」
他愛她?怎麼可能……他只是、只是……是什麼呢?是讓她牽腸掛肚、徹底失眠的男人?是害她駕御再駕御都無法御心的男人?是她說過千百次「幸好」、「沒關系」、「無所謂」,卻沒辦法真正「幸好」、「沒關系」、「無所謂」的男人。
「錯,你明明很愛她,她對你那麼壞,你也不說她的壞話,如果不愛了,你不會這樣挺她。」她硬是強辯。
「剛好相反,愛恨是一體兩面,會恨是因為愛仍未舍下,而不愛了,就不會再恨,你會恨一個從身邊走過的陌生人嗎?就算他踢了你一腳。」
「那不一樣,你甚至還留著她的手機號碼。」
「在認識你以前,我氣她、怨她,雖沒說出口,但我放任自己孤僻,放任自己不相信人性,我留著她的電話來提醒自己曾經怎樣被一個女人背棄,也提醒自己應該對美女過敏。
然後,我認識了你,你說不要讓我變得可憐,你說只要一個吻就可以安慰你的心,我先愛上你夸張逗趣的表情,再愛上你的手藝,漸漸地,愛上你的人、你的心。
對她,我在不知不覺間放下,刪不刪電話號碼已經不重要。你弄錯了,我不是挺她,而是因為不愛,便失去氣怨懟的力。」
「……不恨是因為無愛?」她喃喃重復。所以她氣恨父親,是因為心中的愛無法割下,即使他對她們做了壞事情?
「對,我愛你,才會氣你,氣你不善待自己,憤怒是變相地把別人的錯誤拿來懲罰自己,你不需要為了我去對付緋琳,她要嫁給別人,我無所謂,她要和幾個男人劈腿,我不在乎。如果婬照事件不是你出的手,我只會當個旁觀者,但那天……很抱歉,我把你很久以前的玩笑話當真,我應該查證的,不應該貿然出手,以至于引發後來的誤會。」
她點點頭,心里滿是說不清的感受。
他說愛她,要負擔她的一輩子,他不要一小段,要長長遠遠……都是一些她平常嗤之以鼻的鬼話,怎麼現在听來,倍感親切?
「你老說愛情只是一段,我不反駁你,並不代表同意,我想給你更多的時間,讓你親眼看見我的表現,你會慢慢發現,其實錯誤的愛情只是一部份機率,不是每個人的婚姻都以悲劇做為結局。
我這種人是,要做就做到最後、做到最好,在我決定你當女朋友那天起,就同時決定我要負責你的一輩子,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會牽著你,一路走完我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