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她東,她說西,她越說他越明白,她自殺的念頭很確定。幸好,她最終哭著告訴他,她在哪里。
她在他們高中時期初遇的那間圖書館。
白聿鑫嘆氣。不必緋琳提醒,他很清楚她是哪種女人。
秧秧有某些特質和她相像,她們都是相準目標、全力以赴的人,這種人會成功卻不懂快樂,她們永遠不甘心,認定對不起自己的人需要被懲罰,卻沒想到,不甘心幫不了自己,只會替自己制造不幸。
可是他才說句「你們是一樣的人」秧秧就發飆了,一句話比一句話更尖酸刻薄,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有本事挑毛病,讓他無力招架。
他和秧秧不同,秧秧可以腦袋一片空白,卻讓嘴巴動得飛快,每句話都清晰而有條理,好像她的心里真是這樣想的,其實並沒有,那只是直覺反應。
而他腦袋清楚,卻連該講的道理都說不清,他口拙,在吵架這方面,明顯佔下風。
所以他不吵架,他把房子讓出來,讓她好好想想,和腦袋不清楚的女人吵架,只會把狀況吵得更糟。
包何況緋琳要自殺了,他不能讓她這麼做,如果真的發生意外,不只他,連秧秧也會後悔一輩子,誰都不是上帝,不能決定誰該受罰。
他是高道德男人,無法忍受壞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無法忍受秧秧一時的意氣害死緋琳,他必須盡全力來彌補這件事。
但……秧秧會不會真的把行李收拾好跑掉?
她會,她是說到做到的人,可他不怕,他知道她的家、她的父母姐妹,也知道她再壞,都不會讓母親擔心。
在她父親放棄母親那年,她就告訴自己要把對父親的愛加諸在母親身上,這些年,孝順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不曾改變。
那麼,不管她在家里或到哪里反省都好,只要確定她不鬧失蹤,他就不擔心。
找出一組號碼,他打到秧秧母親家里。
「向伯母您好,我是白聿鑫……是,我有一件事想麻煩您……我和秧秧之間有點爭執,我猜她可能會回家,我目前人在外面,在點事情必須先處理,可不可以請向伯母幫我安撫一下秧秧……好,我會,但我這里需要一點時間,如果方便的話,也請伯母幫我打電話給冉冉、晚晚,先知會一下……謝謝伯母,我會隨時和您聯絡,再見。」
第9章(2)——
向秧秧接掌了父親的公司。
那天她的結論是,她和白聿鑫必須劃下句點。
並且,在他尚未提出分手之前,先一步說再見,這樣她就不會輸到連自尊都不剩,她是對的,女人要獨立自主,才不會教男人年輕,而有事業,才有本事把男人當點心。
于是,她帶著行李回到向家老宅,開口對父親說的第一句話是——「你還願意讓我接掌你的公司嗎?」
向意庭剛從睡夢中醒來,傻過半晌。
「你肯把公司交給我經營嗎?」她加重口氣再問一遍。
他想了好一陣後,問︰「你知道當空降部隊會很辛苦?」
她咬牙。「我不怕。」
看著和自己很像的女兒,他笑了,「好,我把公司給你,但條件是,你必須搬回家里。」
她二話不說,同意。
這個月,她每天都在戰爭,和公司里的老員工戰,也和自己的心戰,她不害怕孤立無援、不怕處處受排擠,只怕午夜夢回時想起那個男人,晨起,發現淚濕枕畔。
白聿鑫天天到她家里吃飯,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到最後,干脆躲開晚餐時間,刻意拖到很晚才回家,但那個固執男人還坐在沙發里等,看見他,她不打招呼,直接轉身回房。
江緋琳的事情水落石出了,那些照片是和她曾經交往的某個男人散布出去的,不是她,他錯怪人。
所以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是高道德男人,做錯事一定會道歉,所以他是來道歉的,很可惜她是惡女,就是不給他機會開口,不給他的良心台階下。沒錯,她是小人。
至于公司,她對張大哥、老李、小蔡和菜鳥先生挖角,讓他們在身邊幫自己,再加上父親的隨時提點,她很快地順利接手。她與父親的接觸也從這里開始,他們一天天慢慢找到兩人過去的感覺,她依然是父親眼底的驕傲,而父親的睿智與經驗,讓崇拜回到她心間。
辦公室門外傳來輕叩聲,她知道是誰,喝口茶、笑臉掛起,上衣整整,正襟危坐。「請進。」
「董事長,這份文件請你過目。」曹經理把卷宗送到她桌上。
曹經理跟了父親幾十年,年紀還比她爸爸大上幾歲,當年胼手胝足走到今天,她沒想到他是背叛的那個人,而他也沒想到,董事長大位竟然會落在這個小女生頭上,他們都對彼此怨憤,只不過曹經理的不耐寫在臉上,而她掛著適意笑臉。
向秧秧把文件夾打開,看了幾眼,合上,這份昨晚她已經看過了,笑眼眯眯,甜得仿佛眼底含蜜,對曹經理說︰「曹伯伯,您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沒錯,你不應該用張伯任,他什麼都不懂就馬上接主任,結果呢?你有沒有看到,公司失去了好幾個案子。」他怒氣沖沖。小丫頭坐在他頭上也就罷了,連一個小業務員都能管他,這算什麼?
她笑得更璀璨了。若不是張大哥,她怎能知道他在背後干了哪些好事?那些被搶走的案子,全是他動的手腳。
他在外面成立公司,趁著這半年父親的健康亮起紅燈,開始竊取鮑司的情報資源,並試著掏空公司,幸好,他無法一手遮天,公司里還是有人對父親忠心耿耿。
「曹伯伯,別生氣,我們一一討論這些案子被哪家公司拿走,總要搞清楚誰是對頭吧。」她笑著把電腦螢幕轉到他面前。「晉企?曹伯伯,你有沒有听過這間公司?從去年底到現在,一、二、三……它拿走我們十七個Case耶,不知道是誰在和我們作對哦。」
曹經理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沒想到小丫頭這麼精明。「我們公司沒有競爭力,自然會被別人比下去。」
「曹伯伯說的有道理,不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覺得弄清楚是誰在扯我們後腿也很重要啊。幸好,這里有人剛傳了份資料過來。」她打了幾個鍵,找出她要的東西。「喔哦,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啊?曹磬霖……他好像是曹伯伯的大兒子,對不對?」
說完,她仍然眉眼彎彎地笑看著曹經理,而他已經嚇得滿身大汗。
「是、是同名同姓,我兒子還在美國拿博士學位。」他支吾道。
向秧秧搖頭,失笑。「親愛的曹伯伯,如果我能查到曹磬霖,怎麼會不把他的祖宗八代順便查一查?曹伯伯,兩條路你自己選,我不逼您。第一,自動離職,那些Case就當公司送給你的退休金,第二,我在法院認識一些朋友,他們給我不少很好建議,但我想……曹伯伯大概對那個沒興趣吧。」
「你!」她還是笑,越是笑得明亮,他越心驚。他同意了,這個丫頭不簡單,是標準的笑面虎。
一面把電腦螢幕拉回去,她一邊說︰「有什麼事找張主任談談吧,他會給您良心建議,哦,我忘記了,曹伯伯沒有良心的,不然怎麼會在老友生病時趁火打劫?呵呵,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從明天開始,大樓管理員看見曹伯伯出現,會自動報警抓人。哦,對了,您辦公室里的東西,除私人物品,什麼也別帶走,會有人陪曹伯伯打包,就這樣嘍,您忙,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