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柔,你覺得三夫人的為人如何?」她開口問進房後便安靜地立在一旁,沒有打擾她思考的可柔。
「三夫人嗎?」可柔輕楞了一下,雖不明白姑娘為何突然這麼問,還是老實回答道︰「三夫人溫柔婉約,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也沒听她苛待過下人,待姨娘和庶子女听說都還不錯,應該是個心善的主子。」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溫欣聞言忍不住苦笑道。
「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柔在心里想道︰這話听起來不像是什麼好話啊。
溫欣搖了搖頭說︰「以後你就知道了。」然後起身道︰「走吧,陪我到侯爺夫人那里走走,回侯府之後,我好像除了老夫人的沁心園外,就沒去過其他長輩居住的院落了。反正今兒個也沒事,就來去走走串串門子吧。」
可柔心想,姑娘除了剛回府那幾天有些忙碌之外,幾乎每天都沒事啊,哪里只有今兒個沒事了。不過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順從的點頭,然後陪姑娘去侯爺夫人那里串門子。
侯爺夫人張氏不像三夫人羅氏那般溫柔婉約、輕聲細語的,相反的,她有一張嚴肅的臉,不笑的時候總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發怵,再加上其治家嚴厲的手段,這也難怪府中下人在背後評論起這位當家主母時,會用一些冷酷無情、薄情寡義、不近人情之類的字眼了。
居于明晴苑的侯爺夫人見她突然來訪,很是驚訝,眼底也有著明顯的疑問與探究,卻還是笑著將她迎進屋內,讓丫鬟們備了豐盛的點心茶果來招待她,與她閑話家常、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
之後,大概是眼見始終套不出她今日的來意,干脆直截了當的開口問她︰「欣兒今日到二嬸這里是不是有話要和二嬸說?二嬸一直把你當成自個兒的女兒,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就是了,別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溫欣輕楞了一下,隨即立刻明白了。感情侯爺夫人以為她到這兒來,是為了要打听有關自己的婚事啊?
由此可見,這位侯爺夫人的心思並不復雜,還有一點直腸子的感覺。這也難怪她嚴厲的治家手段總會讓人感覺不近人情了,原來是個性使然啊。
「二嬸,欣兒只是忽然想到回來都有段時間了,卻一直沒到過二嬸這里,今兒個正好沒事,也沒想太多,便過來走一走了,真的沒別的意思。」溫欣一臉單純道。
「真的嗎?」侯爺夫人認真的凝望著她問道。
「真的。」她毫不猶豫的直點頭道。
侯爺夫人靜靜地又看了她一會兒,這才突然笑了起來,邊笑邊取笑她說︰「看樣子是二嬸誤會了,還以為你是想知道自個兒的親事,這才會跑來二嬸這里,但又因為害羞不好意思開口問,才會一直顧左右而言他。」
溫欣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嫣紅在臉上,羞赧的輕聲道︰「欣兒的婚事麻煩二叔二嬸了,欣兒沒有什麼想問的。」
「是害羞而不是沒有想問的吧?這里只有二嬸和你的貼身丫鬟,沒有別人在。別害羞,想問什麼就問什麼,二嬸不會告訴別人的。」侯爺夫人揶揄她。
「二嬸!」溫欣滿臉羞赧,不依的低叫了一聲。
「哈哈哈……」侯爺夫人頓時又笑了起來,只不過才一會兒,她的笑容和笑聲同時逸去,取而代之的是嘆息。「如果大哥大嫂還在世就好了,他們肯定會很開心女兒終于要嫁人了,而且還嫁得如此之好。他們當年幫你定下這門親事時,大概也沒想過這個女婿有一天會繼承爵位,成為鎮國公吧?」
他們也沒想到自個兒會死得這麼早,早到連女兒長大的模樣都沒機會看見,更別提看女兒出嫁了。溫欣心想著,感覺鼻頭酸酸的。
「二嬸,欣兒的娘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她開口問道,之所以沒問爹,是因為祖母已經跟她說了很多,對于娘的事總是三言兩語就帶過。
「你娘啊,是一個很溫柔賢淑的人。」
「和三嬸一樣嗎?」溫欣天真道。
「你三嬸?」侯爺夫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嘲諷,然後緩緩地搖頭道︰「不,完全不一樣。」
溫欣有些懷疑侯爺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三夫人的真面目了,才會有種表情?其實想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她們倆都在勤孝侯府里相處十幾年了,所謂日久見人心,侯爺夫人會知道三夫人的真面目也是理所當然。
「你娘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總是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侯爺夫人緬懷道。
意思也就是三夫人的溫柔並不是發自內心,只是表面,是個表里不一的人就對了。難怪她現在想起三夫人的溫柔笑臉就有一種驚悚的感覺,渾身發寒,原來就是這個原因。
「欣兒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溫欣難過的啞聲道。她多想記住案親與母親給她的愛與關懷,但即使是兩世為人,她對爹娘的記憶始終是一片空白,有的也只是旁人的記憶與訴說罷了。她真的覺得很難過。
「想不起來對你也許是件好事,不然你可能會無法承受失去他們的劇痛。他們非常的愛你,就像你愛他們一樣。」
溫欣感覺一陣心痛,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淚如雨下。
看著淚流滿面的她,侯爺夫人輕嘆一聲,後悔道︰「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溫欣搖搖頭,想說話,聲音卻梗在喉嚨間完全發不出來。她也沒想到只為了幾句話,自己竟會難過成這樣。她的腦袋雖然不記得了,但她的心還記得,記得爹娘對她的疼愛與寵愛,她才會如此的懷念,如此的心痛。
「好了好了,別哭了。不然待會兒你從明晴苑出去,被人瞧見腫了一雙眼,別人會以為是我這個做嬸子的欺負了你呢。」侯爺夫人說著起身從衣箱里翻出一條繡了朵蓮花的手絹,輕柔的為她拭淚。
溫欣低聲道謝,接過手絹擦拭,忍住淚水,不再讓眼淚無止境的泛流。
溫欣在侯爺夫人那里待了好一段時間才告辭離開,回到自個兒居住的小院後,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可柔終于忍不住的開了口。
「姑娘,奴婢覺得侯爺夫人和傳言中完全不同,人還挺好相處也挺和善的,完全不像外傳中的不近人情。」可柔覺得很驚奇,有一種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覺。
「你這麼覺得嗎?」溫欣抬頭看了她一眼,一臉不置可否的說。
可柔眨了眨眼,有些驚訝的問道︰「姑娘難道不覺得嗎?」
「我這位二嬸的確是個能人,懂得因人而異、因勢利導,這也難怪明明性直,卻又能做到從不得罪人這點了,二叔娶了一個好夫人。」溫欣答非所問。
可柔愈听愈迷惑不解,心想著,所以姑娘這是覺得侯爺夫人到底是個好的,還是壞的啊?
看她一臉迷惑不解又眉頭緊蹙的模樣,溫欣忍不住笑了出來,問她︰「你在糾結什麼?」
「姑娘,奴婢听可情說,外頭那些詆毀姑娘的謠言都是從侯府中傳出去的,府中這些人個個表里不一,根本看不出來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奴婢真的很擔心。」可柔滿臉憂愁。
「擔心什麼?」溫欣問她。
「擔心姑娘會受傷。」
溫欣楞了下,忍不住扯唇失笑,心想難道鎮國公府的人思維都一樣嗎?怎麼都擔心她會在勤孝侯府里遭遇不測、擔心她會受傷啊,唐御這樣,可柔也這樣。
「我想那些人再怎麼不顧親情的造謠詆毀我,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到雇刺客或殺手潛入侯府之中來刺殺我吧,你們都多慮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