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羅氏每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受,感覺時間既難熬又希望它能過慢一點,走慢一些,不想太快面對即將而來的結果。
她下意識已開始在害怕,在恐懼東窗事發的那一刻,對于自己與娘家定能平安度過這一劫,她竟沒有絲毫的自信甚至是期望。
她的預感沒錯,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因為一個月後,羅家現任家主,也就是羅氏的父親,帶著妻子親自前來侯府負荊請罪。
他不僅當眾認錯,承認妻子對女兒過度溺愛,有求必應的做了不該做的事,也承認自己教女無方,最後還當著眾人的面前狠狠地掮了自己那都快要做外祖母的女兒一巴掌之後,大義滅親的說出一切全憑勤孝侯府處置,就當他羅孝天從沒生過這個女兒的狠話。
羅氏家主也算是個當機立斷的狠人,在衡量過一切利弊之後,毫不猶豫就能舍棄女兒,舍棄與勤孝侯府的姻親關系,因為比起得罪鎮國公府,失去末代侯爵府這個姻親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何會豬油蒙心,輕易就讓女兒與妻子給說服,作起了外孫女嫁鎮國公世子,未來的鎮國公都得喊他一聲外祖父的美夢,真是悔不當初。
先不管羅家有多後悔,勤孝侯府這邊在得知羅氏竟為一己私心,企圖破壞溫欣與鎮國公世子的婚事後,簡直都快要氣炸了,尤其是老夫人更是氣得臉色煞白,然後硬生生的被氣昏了過去,把大伙給嚇壞了。
侯府因此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慌亂之中,直到請來大夫,將老夫人從昏厥中救醒過來之後,大家這才稍稍地松了口氣。
送走大夫後,老夫人一刻也忍不住,直接將溫長風叫到面前,冷聲質問他在這件事上有無參與?
溫長風立即對天發誓表清白,老夫人聞言後臉色微霽,接著又問他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溫長風只答了一句——「全憑母親做主。」
于是,隔日勤孝侯府的三夫人羅氏便以病重為由,被遣送到鄉下莊子上去養病,從此再也未在京城中露臉。
在羅氏被送走前,溫欣向祖母請了個允準,最後一次去見這位三嬸,因為她太想知道為什麼了,這個問題從上輩子就一直困擾著她,她非得知道原因不可。
「為什麼?」她問暫時被關在沁心園耳房內的羅氏。
「因為我討厭你。」羅氏咬牙恨聲道。
「佷女可曾得罪過三嬸?」這是她最想不通的一點。
「我討厭你這張臉。」
「臉?」溫欣楞住。
「和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讓人見了就覺得惡心,就覺得虛偽,就覺得不知廉恥!」
「你與我母親有仇?」溫欣疑惑的問,雖然她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經證實後,她只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這個三嬸當真是心狠手辣,竟將上輩子的恩怨加諸在她這個因失憶全然不知情的無辜佷女身上,真的是夠狠的。
「有仇?她還不配!一個低賤的商人之女,連替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敢與我有仇?」她的語氣充滿了鄙視與不屑。
溫欣疑惑的看著她,感覺愈听愈迷糊。所以母親究竟是怎麼得罪這位心狠手辣的三嬸的?她真的很懷疑。
結果不需要她發問,羅氏就像突然陷入回憶中般咬牙切齒的說了起來。
原來外祖董家與名門羅家在生意上有往來,當年外祖攜妻女上京談生意兼游歷,曾上羅家做客,在羅家叨擾了數日,而那幾日好巧不巧剛好遇上羅家少爺的生辰宴,勤孝侯世子受邀前來做客,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少男少女卻不知怎麼的就這麼看對眼,產生了情愫。
當然,這在羅氏眼中就成了董家小姐不知廉恥的勾引勤孝侯世子,最後還貪慕虛榮,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嫁給世子,成了勤孝侯世子夫人。
以羅氏的想法,勤孝侯世子上羅家做客,該被他看上的自然應該是她這位羅家的千金小姐,怎知卻讓溫欣的母親、身分低賤的商家女董婉亭壞了這緣分,搶了原本該屬于她的榮華富貴,這才令她恨由心生。
後來她雖也嫁進了勤孝侯府,但卻只是三夫人,而且還得對一個低賤的商家女大嫂恭恭敬敬的,這讓她心底的不平與怨恨愈積愈深,終至釀成今日這結局。
困擾了溫欣兩世的疑惑終于獲得到解答,只是這個答案真的讓她很無言以對。她原以為是什麼深仇大恨,結果竟是自以為是下的嫉妒所引起的莫名恨意。上輩子的她真的很無辜,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不管如何,她終于了卻了這樁延宕兩世,也困擾她兩世的疑惑與心事。接下來就只剩下成親,展開今生今世的全新人生了。
也不知是否因這件事的解決而獲得激勵,她突然全身都充滿了斗志,不管是對未來的生活,或是對不喜她的準公婆,又或者是那些等著看她笑話與悲慘下場的人,她都充滿一股不服輸要戰勝到底的念頭。
上輩子的遺憾太多,這輩子她不想再遺憾了。
老天既給了她重生一回的機會,這一世她定要好好的過日子,要夫妻和美,兒孫滿堂,白頭到老,不枉重生這一遭。
十月二十七日,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溫欣天沒亮就被叫起床沐浴,梳妝打扮了起來,一連串的繁復流程下來,她只覺得頭暈腦脹,第一回感受自己上輩子的人生經歷其實也不是真的一無可取,至少在成親這件事上,上輩子的被迫輕率遠嫁確實讓她少了這一大清早的折騰。
當然,成親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忍受一次折騰要比留下一生遺憾要好,所以即使她的頭上身上沉甸甸的被壓戴了許多東西,臉上也被粉撲的連想笑都要費力才扯得動變得厚重的臉皮,她也甘之如飴的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于一陣劈里啪啦的喧鬧聲,迎親隊伍上門了,房里也響起一連串女眷們興奮的笑鬧聲,頓時與外頭的熱鬧氣氛連成一氣。
溫欣頭蓋著蓋頭,眼前除了紅艷艷的一片,啥也看不見,想瞧熱鬧自是不可能,只能任人牽上牽下,背上背下,或走或站,或跪或拜的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鼓樂和喜炮,還有人群的笑談聲中完成終身大事,被送入洞房。
身穿大紅喜服,滿臉喜色的唐御用一桿紅綢纏的瓖銀秤揭開她的蓋頭,在滿屋子笑嘻嘻的打趣著他們的女眷面前完成一連串的習俗,最後喝下合巹酒後,終于禮成。
禮成後,唐御給了她一個溫暖安撫的微笑,接著離開去了前方待客,房里的女眷們則客氣的與她交談了幾句之後也相繼離去,屋里轉眼就剩下她和可柔、可情,以及兩個面生的丫頭。
可柔見她動手想拿下頭頂上的鳳冠,趕緊上前幫她,同時柔聲問道︰「姑娘,您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想先洗臉。」她伸手踫觸感覺有些龜裂的臉頰妝容道。
「你們倆去打些熱水過來,順便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端些過來。」可柔尚未應聲,一旁的可情已轉頭吩咐那兩個丫頭,將兩人遣出房去。
溫欣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總覺得可情此舉似有深意,畢竟要使喚人之前,總得先讓她們自我介紹一下,知道她們叫什麼名字才對,結果可情卻連這點時間都不留,就先派了工作。
「可情,你這是做什麼?」可柔也覺得她的舉動有異,開口問道。
「姑娘,那兩個丫頭是夫人身邊的人,奴婢曾在夫人那里見過她們倆。」可情眉頭輕蹙,一臉凝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