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佳氏委實不願隨茵嫁給端瑞郡王,情急之下想再找個什麼理由推辭,「可這事……」
東敏長公主見她似是不願讓隨茵嫁給兒子,沉下臉打斷她的話,「太後和本宮不計較她的出身,給她這般恩典,你還不替她謝恩?」
見太後也看著自己,白佳氏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謝恩,可她心里很懊悔,若早知道太後召她進宮是為了這樁婚事,適才東敏長公主在問及隨茵時,她就不該實話實說,該挑些不好的來說才是。 她已經開始暗自發愁,回去後她該怎麼告訴隨茵才好?
出了宮回到府里,白佳氏從下人那里得知拂春回來探望他們,正與隨茵在兒子住的院子里。
她想了想,也去了兒子的院子里。
走進小廳里,她看到兒子坐在椅子上,拿著根羽毛逗著他腳邊的貓兒,拂春則坐在一旁與隨茵敘著話。
「……比起永玹,我婆婆現在更疼我,每天都要拉著我說上會兒話,有什麼好吃好用的,也都先想到我,連我回來看你們,都讓我捎帶上一大車的東西過來呢。」提起婆婆對她的疼寵,拂春滿臉得意。
隨茵只淡淡地回道︰「十分福氣享三分,當心把福氣用完,禍事就跟著上門。」
被狠狠潑了盆冷水,拂春有些不滿的駁斥道︰「你這嘴里就不能吐出好話來嗎?你怎知我這不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同永玹可是歷經波折,如今才能過上這安穩的日子,往後定是否極泰來,一生順順當當。」
能得到婆婆的疼惜可不容易,想當初她剛嫁進郡王府時,婆婆處處看她不順眼,對她諸多挑剔,她還挨了婆婆一頓責打,如今能與婆婆宛如親母女般,可是她拚了命才換來的。
「世事無法盡如人意,禍事往往在你最得意之時降臨。」拂春與她婆婆的事,隨因自也知曉,她說這話是好意提醒拂春,眼前雖然一切順遂,但日子不會永遠都這般稱心如意。
拂春沒好氣的擺擺手,「罷了罷了,我早知道你那張狗嘴吐不出象牙,不同你說了。」瞟見母親進來,她站起身喚道︰「額娘,您這是剛從宮里回來嗎?」
「嗯。」白佳氏點點頭。
隨茵也起身喚道︰「額娘。」
她初來時是稱白佳氏為夫人,因為那時她只是奉母命前來認親,心里並未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打算待滿三年,等母親喪期滿了之後便要離開。
但幾個月後,白佳氏私下與她懇談一番,表示他們一家都已把她當成自己人,也希望她能把瓜爾佳府當成自己的家,讓她與拂春和常臨一樣叫她額娘。
白佳氏態度十分懇切,令她無法拒絕,她只好改了口。
「太後召您進宮是什麼事?」拂春隨口問道。
「這……」白佳氏看向顧茵,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同她說太後賜婚之事。
見額娘的神色不太對勁,拂春有些緊張的追問道︰「額娘,可是在宮里發生了什麼事?」
遲疑片刻,白佳氏才一臉憂愁地說道︰「太後……給隨茵指了樁婚事。」
拂春有些詫異,「太後怎麼突然給隨茵指婚?太後將隨茵指給誰?」
雖然事關自己的婚事,但隨茵並沒有什麼反應,且她見白佳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顯然太後給她指的婚事似乎不太好。
白佳氏深呼吸了一口氣,面色沉重的道︰「太後把隨茵指給了端瑞郡王。」
「什麼?!」拂春驚愕的瞪大眼,「太後怎麼會把隨茵指給恆毅?!」
「我瞧這事多半是東敏長公主的意思。」白佳氏將先前在宮里發生的事告訴兩個女兒。「只是也不知這東敏長公主怎麼就看上了咱們家的隨茵,還請動了太後出面。」
拂春氣惱的替妹妹抱不平,「恆毅的臭名京里誰不曉得,絕不能讓隨茵嫁給他,這會誤了隨茵一生。」
白佳氏也舍不得,但是……「可太後都發話了,這婚事怕是無法推了。」
「不成,不能讓隨茵嫁給恆毅那種人,我回去讓永炫進宮替隨茵求情。」東敏長公主是太後的女兒,而永玹是太後的孫子,也許能說服太後收回成命。
說著,拂春轉身就要往外走,隨茵卻也把拽住了她。「不用了,既然這是太後的意思,那我嫁就是了。」她不想為了自己的事給拂春和白佳氏添麻煩。
「你真要嫁給恆毅?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他平日縱情聲色,既養男蘢又狎妓,為人冷酷毒辣,喜怒無常,琬玉生前嫁給他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听她又開始罵起恆毅來,隨茵平靜的打斷道︰「他的事我听你說了不下百遍,但這婚事是太後指的,太後懿旨又豈能違抗?別為了我的事去為難姊夫了,雖然我原本不打算這麼早嫁人,不過我並無心儀之人,嫁給誰我並不在意。」
「可恆毅不是個良配。」拂春是替隨茵心疼,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嫁給恆毅是糟蹋了。
「你也知道我好清靜,以後他若像對待琬玉那般對我,不怎麼理睬,我倒是求之不得。」她不去理會他,他也別來干涉她,兩人便能相安無事。
「這……這麼想嗎?」拂春心隨茵是不想麻煩他們才委屈自個兒,若顧茵真不想嫁,她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的。隨茵頷首,「我確實是這麼想。我知道你替我著急,橫豎我早晚都要嫁人,嫁給誰不是嫁呢,就遵從太後的安排吧,何況側福晉這名分,確實沒委屈了我。」
妹妹都這麼說了,拂春不曉得還能怎麼勸,心情復雜的回府去了。
白佳氏無奈的嘆息一聲,也跟著離開了。
隨茵看著還在與白貓玩的常臨,見他專注看著貓兒的清澈眼神中流露著對貓兒的喜愛,她的眼底滑過一抹柔色。
對她而言,無欲無求、不知人間險惡和憂愁的這個十六歲少年,興許才是最幸福的。
「……所以太後作主,讓隨茵嫁給你當側福晉,等她嫁進來後,在你有嫡福晉之前,便由她替你掌著這個家吧。」東敏長公主將這妝喜事告訴兒子。
聞言,恆毅難掩詫異,當初他拿隨茵當借口,想藉此為難額娘,沒想到額娘竟找來太後作主,逼得他不得不迎娶隨因。
她接著又道︰「婚期我已吩咐欽天監幫你擇個良辰吉日,等日子定下後,你就能得償所願,娶隨茵過門,望你以後能與她好好過日子,把府里頭那些鶯鸞燕燕都給遣了,別再像以前那般荒唐。」
他深深覺得這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又听額娘說他這是得償所願,一時之間宛如吞了黃連,有苦難言。
撮合了這妝婚事,卻不見兒子面露欣喜之色,東敏長公主有些訝異,她想了想,再說道︰「依隨茵的身分,要當嫡福晉是不可能,能讓她為側福晉,太後這已是給了她很大的恩寵。」
恆毅沒再多說什麼,只道︰「孩兒明白,多謝額娘,額娘若沒其它的吩咐,兒子先告退。」
第2章(2)
離開母親的寢院,他臉色陰沉,對自個兒弄巧成拙又氣又惱,沒回寢房,去了他安置男寵和歌姬的摘翠院。
廳里,幾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和四名容貌秀美的少年正在說笑,見他進來,紛紛起身屈膝施禮。「見過王爺。」
他擺擺手示意他們起身。
一名歌姬見他神色不豫,笑盈盈地問道︰「不知王爺今兒個想听什麼曲子?」
恆毅坐了下來,隨口回道︰「就彈奏一曲《霸王卸甲》吧。」他此刻的心情就宛如當年被劉邦打敗的項羽一樣,滿心郁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