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見過琬玉,琬玉過世那天,她才剛從揚州來到京城瓜爾佳府認親,後來也沒機會見到這位表姊夫,不過拂春與琬玉感情極為親厚,回娘家時,只要提及琬玉,拂春免不了要罵上恆毅幾句,且京里對恆毅的傳言可不少,說他驕縱跋扈,放蕩不羈,貪好美色,男女不忌,在府里豢養無數男寵歌姬,所以她也算是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了。
拂春和永玹听了兩人的對話,狐疑地相視一眼,性子率直的拂春馬上問道︰「隨茵,你認識恆毅?」
「先前回揚州時見過王爺一面。」
發現隨茵即使在面對她姊姊時也面無表情,而拂春竟似也習以為常,恆毅看了她一眼,抬了抬眉笑道︰「那時與隨茵姑娘有些言語上的誤會,還望隨茵姑娘莫要記掛在心,只不過本王有一事想請教隨茵姑娘,那日我回去後特意照了鏡子,但照了半晌,也沒瞧出我哪里眼歪嘴斜了。」
他是個閑散王爺,約莫是皇上見不得他日子過得太逍遙,不僅讓他教導他那幾個皇子們武藝,還時常差遣他去辦事,那日他去揚州,正是替皇上去查一案子。
拂春也忍不住迸怪地看向隨茵,恆毅雖然名聲不好,但平心而論,他的面貌生得頗為俊美,且身材高大,儀表不凡,還有那一身武功,比起禁軍統領也不遑多讓,也不知他是怎麼了,竟惹得隨茵說他眼歪嘴斜。
隨茵的神色仍是冷冷淡淡的,「那日那位不慎撞了王爺的姑娘,我瞧著模樣十分清秀,王爺卻說她綠豆眼、朝天鼻、大闊嘴,若王爺不是眼歪嘴斜,又怎麼會看錯,還說出這種話來?」
「原來你是在為那姑娘打抱不平,你這性子倒也與拂春有幾分相像。」說到這里,恆毅看向拂春,似笑非笑的調侃道︰「看來你這半路認來的妹妹果然是親的。」
拂春馬上一臉認真的回道︰「隨茵當然是我親妹妹。」
知曉愛妻因著琬玉的緣故不喜恆毅,恆毅那脾氣也不好相與,永玹看向他,委婉的提醒道︰「恆毅,你不是約了人在這兒見面嗎,可別讓人等太久。」
明白永玹這是在趕他,恆毅也沒再多留,臨走前瞅了眼隨茵,俊美的臉上堆起和善的笑意說道︰「我這人素來寬宏大量,那日你對我出言不遜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同我這般心善,往後說話時可得當心點。」
他走後,拂春沒好氣的磨著牙,「他怎麼有臉說他寬宏大量、心善?」
永玹安撫道︰「罷了,他的性子就是這般。對了,常臨在哪里作畫,你帶我過去瞧瞧。」他與恆毅算是表兄弟,他父親是當今皇上的弟弟,而恆毅的母親則是皇上的妹妹,不過兩人平素並不太親近。
恆毅的祖父生前因戰功赫赫而封王,原本爵位該傳給他父親,不過他父親比他祖父早一年過世,因此是由他這個長孫襲了爵,依照祖宗規制,他襲爵後降為端瑞郡王。
拂春領著永玹去看常臨前,不忘叮囑妹妹,「隨茵,往後你再見到恆毅,別理會他。」
隨茵性子冷,話也不多,但她說話又直又毒,一開始她也常被氣個半死,可是後來她發現隨茵泰半時候都是無心的,面對自家人是無所謂,可若是因此得罪了誰就不好了。
「嗯。」知曉拂春是為了她好,隨茵應了聲,不過她沒將恆毅的事放在心上,倘若他真要怪罪她,在揚州時他就不會輕易讓她走,這人看起來似乎並不像傳聞中那般貪花、跋扈不講理。
端瑞郡王府。
「王爺,長公主今兒個從明若庵回來了。」總管德多得知主子回來,連忙過來主子的跨院,親自稟報。
他約莫三十歲年紀,身材微胖,是在數年前恆毅被冊封為端瑞郡王時,被他提拔起來成為郡王府的總管。
听聞母親回來,恆毅的神色有些復雜,「額娘怎麼突然回來了?」母親自他去年成親後,便去了庵里靜修,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庵里,鮮少回來。
德多臉上堆著笑回道︰「約莫是惦記著王爺,回來看看您,她吩咐您回府時,請您去她那兒一趟。」
「嗯。」恆毅應了聲,喝完一盞茶才前去母親的寢院,和母親請安後,他臉上雖帶著笑,但那嗓音卻透著一抹疏離,「額娘要回來怎麼不通知兒子一聲,兒子好親自去接您。」
他幼時十分畏懼額娘,額娘自幼管教他極嚴,他常因貪懶沒學好騎射或是文章而挨罰受餓。
阿瑪還未過世前,常會背著額娘偷偷端來飯菜給他吃,但自阿瑪在他八歲那年服毒自盡後,他挨罰時再也沒有人會來給他送飯,沒了阿瑪的維護,他不敢再貪懶,之後也沒再挨過罰。
可他與額娘之間的鴻溝卻越來越深,而且自阿瑪去世後,他對額娘除了畏懼,又多了一抹恨意,他覺得是額娘間接逼死了阿瑪。
東敏長公主雖年逾四十,面容仍十分姣美,她穿著一襲素色滾花邊的旗服,發上簪著一只翡翠簪子,打扮十分樸素,神色雍容的端坐在椅上,睇看著兒子,她慢聲說道︰「我只是回來看看,這陣子府里一切可都安好?」
「府里一切都好,額娘身子可好?」
「好。」東敏長公主矜持的微微頷首,接著又道︰「我這次回來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說到這兒,她朝身邊的一個嬤嬤示意,那嬤嬤將拿在手上的一份名冊遞給恆毅。
「這是什麼?」他接過看了一眼,問道。
「自琬玉過世後,這府里也沒個正經的女主子管著,這是我替你挑的幾個合適的人選,你看看喜歡哪個,我明兒個進宮去請皇上給你賜婚。」
「琬玉才死了一年多,兒子沒打算這麼快再續弦。」
東敏長公主哼了聲,「她生前也沒見你待她感情多深厚,怎麼她死後你倒是惦念起她來了?」
對于額娘的質問,恆毅意有所指地道︰「自她嫁進府里便一直病著,兒子沒與她多親近,是顧念她的身子,想讓她好好靜養,不想她沒能熬過去,但兒子與她總歸是夫妻一場,多少有些情分。」
這樁婚事是額娘自作主張的,琬玉未過府前就病了,進了郡王府,泰半時間都躺在床榻上,他與她甚至未圓房,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听出兒子是在暗指自己給他找了個病秧子當郡王福晉,東敏長公主緩了神色解釋道︰「昔日她素有才名在外,人又嫻雅聰慧,我才會讓皇上給你賜婚,哪里想得到她有病在身,還這麼早就病死了,也是她福薄,這回額娘特地打听過了,你手上那幾個身子都十分健壯。」
恆毅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名冊,接著抬起臉,帶著笑挑剔道︰「額娘,這幾個人選兒子都瞧不上,像這禮親王的孫女體態肥胖;這兵部尚書大人的女兒長得尖嘴猴腮,瘦得像竹竿而這允貝勒的妹妹,平日里愛般弄是非,娶進府里豈不是沒有一日清靜?」
東敏長公主臉色一沉,她豈會听不出來兒子不喜她為他挑選的這些人,才會蓄意把這些人批評得如此不堪。兒子在她面前看似恭敬,但她知道自打丈夫死後,他便恨上了她這個額娘,怨她心狠,才會逼死了他阿瑪。
這些年來她心里也積了許多的苦楚,無人可傾訴。當年她傾心于丈夫,而後好不容易嫁給了他,卻不想他整顆心都放在寵妾宜琴的身上,對宜琴百般呵寵,身為皇室公主的她,哪里能忍受得了,因此遷怒宜琴,但她也只是在言語上刁難,並沒有真的做些什麼傷人的事,是宜琴自己心思歹毒,設下了局想毒害她,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宜琴的心月復婢女將抹了毒藥的調羹遞給了宜琴,宜琴拿著那調羹喝了湯,當場毒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