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麒一扔弓箭,急忙跑到河岸邊,但湍急的河中已不見綦瑤的身影,才一下子的時間,人已經不知被沖到哪里去了,他一轉身便欲跳下河。
被一箭穿胸的琉璃,口中不斷流出血來,她的眼楮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心愛的男人手中。
「為……什麼?」琉璃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狠狠地抓住應天麒的腳,不讓他跳下去救綦瑤。
「放手。」應天麒轉過頭冷冷的瞪視著她,那種冷漠及恨意,連琉璃這將死之人看了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不放!」琉璃手指幾乎要掐進應天麒的腳踝中,「你……我就算死也要知道……我究竟敗在哪里……」
應天麒漠然地回道︰「我根本沒有愛過你,這一陣子我都是在套你的話,果然讓我套出了你就是出賣我們的內奸。你不知道龍瀟與我情同莫逆吧?這陣子我日日與龍瀟暗中互通消息,你若真有去找他,要他救我們出寧城大獄,他怎麼會不知道?而且你還懂鬼族的暗號,更加證實就是你主導這一切。」
琉璃終于想通他怎麼有辦法提早在這里設伏暗算安南,想來綦瑤早就告訴過他黃金埋藏之處了,而他這陣子與她的柔情蜜意,原來都是虛情假意!
他瞞著自己與龍瀟相識已深一事,就是要套她的話,偏偏她一無所知,還兀自演戲演得開心。
「你……所以你早就懷疑我了?」琉璃用力喘著氣,只覺胸口疼得更厲害。
「要不是你,我們應家及綦家的護衛們不會死,綦瑤不會落水,你只賠上一命,已經便宜你了!」應天麒冷哼一聲。
「但是……但是綦瑤已經拋棄你了,她……她要去鬼族享榮華富貴……」即使只剩人生的最後一小段時間,琉璃仍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真的會輸給在她心中人盡可夫的綦瑤。
應天麒無情地瞪著她,「我知道綦瑤不會負我,只要我的信物在她身上一天,她沒有還我,便代表她對我是有情的,就算她演得再出神入化,我都能感受到她有多愛我。」
他繼續道︰「倒是你的蛇蠍心腸,總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你對綦瑤的排擠、向我父母搬弄是非,甚至私通鬼族,所做之事沒有一樣值得同情。為了逼你露出真面目,我才會和你虛與委蛇。知道了這些,你今後可以瞑目了。」應天麒甩動了一下腳,掙開了琉璃的垂死掙扎。
「所以,你真的不愛我……」琉璃心死了,她算計了這麼久,最後卻是一場空。
原來她從來沒成功過,應天麒從沒愛過她,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之中被抽離似的。她努力想睜開眼楮看應天麒最後一眼,卻已沒有了力氣,在永遠闔上眼的前一刻,只看到他義無反顧地跳下了湍急的河。
應天麒和琉璃嗦那麼多,事實上才過去幾個眨眼的時間。
他跳下河後,始終找不到綦瑤,內心焦急。
如此找了三個時辰,天都快黑了。岸上的戰事平息後,還分出了一半的士兵下來幫忙找,可是全都一無所獲。
「小妞妞!綦瑤——綦瑤——」
應天麒的聲音不住地回蕩在溪谷中,語調之淒切,連那些訓練有素、在戰場上鐵石心腸的士兵們都有些不忍听了。
他努力地叫喚著,卻沒有任何回音。
應天麒眼眶都紅了,但他始終不放棄。他欠綦瑤的太多了,他甚至可以肯定地猜測,是綦瑤犧牲了自己才換得他們一家被放出去,如此情深意重,叫他怎麼償還那些她為了逼走他而辱罵、貶抑他的話,他根本不相信。即使當初因為受刑,腦袋昏昏沉沉,雖知有異,卻想不出細節,一度大受打擊,但當他清醒後仔細思索,便發現她決絕的話漏洞百出,因為他的信物還在她身上,她曾說過,她若拋棄了他,一定會將信物還給他。
他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早就清楚她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否則當初綦威過世後,十七、八歲的她風華正盛,大可選蚌王公貴族或者富豪之家嫁了,不用獨力扛起家業。
所以他抱著很大的希望,她仍是愛他的,只是想保護他才逼不得己做出那種事,而他若能找到她,也將傾盡一生的愛還給她。
然而先前在他出聲喚住綦瑤前,她已經想投河,他不知道她這是為了求死,還是求生?
如果是後者,那麼他還有一絲希望,能在這九死一生的河中找到她,只要她堅持不放棄,但如果是前者,那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已失去她了。光是這種無法確認的恐懼,就足以壓培他。
「應少主,人都不見蹤影這麼久了,河水又這麼湍急,只怕凶多吉少……」
一名士兵找得滿頭大汗,有些受不住了,不由得出言歸勸。
應天麒眼神空洞地望著他,「我不會放棄的!」
「我們已經沒著溪谷走了這麼久,也到下游了,綦姑娘若由山上被沖下來,現在也差不多要找到尸——呃,找到她人了,但這麼一大片河床,我們卻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應天麒的目光終于有些聚焦了,卻是凌厲地望著那個士兵,「我說過,我不會放棄,你若累了,自可去休息……」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朝著那士兵撲過去。
那士兵嚇了一大跳,以為應天麒惱羞成怒要殺死他了,想不到應天麒只是從他身邊很快地閃過,由河里撈起一塊碎布。
「這是……綦瑤的衣服!」應天麒整個眼楮亮了起來,頓時一躍,跳上一顆大石頭,觀察流水的方向,然後推測這塊碎布流過來的方位,赫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低窪處,是河水的支流交匯之處,因旁邊草木極高,因此十分隱蔽,若不是特別注意,根本不會發現。
應天麒的雙手發顫,她會在那里面嗎?如果她在,是生,還是死?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幾乎連踏過去搜尋的勇氣都快沒有了,因為他怕自己迎接的將是最可怕的結果,怕知道的那一瞬間,自己會完全崩滑。
「應少主,有什麼發現嗎?」下面的士兵問道。
應天麒把心一沉,指著低窪處的方向,「我們過去那里看看。」
不管如何,先確認再說,有些事實即使無法接受,也還是要面對。
應天麒由大石跳回河中,便帶著十數人涉水前往低窪處。
在過去的途中;一群大男人被激流一沖,差點摔得東倒西歪,幸好他們彼此之間有繩索連結,才不至于一個個被沖走。
而獨自一人沒有任何支撐的應天麒,能夠在激流中站得那麼穩,令眾人都有些驚嘆。
這低窪處的水頗深,都可以淹到應天麒的胸口了,再過去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危險。不過他顧不得那麼多,一個閉氣鈷入水底,游了過去。
待他再出現時,己過了激流處,來到一個相對平緩的地方,與眾士兵隔了一段距離。
他尋了一個高處,一躍而上,朝著四周張望,希望能發觀任何線索……
才這麼想著,河岸石礫上的一道白色身影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視線,讓他不禁屏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是綦瑤……一定是她!
應天麒足下一點,使出輕功,幾個跳躍就來到那癱倒的白色身影旁邊。光看那背影,他就知道這是綦瑤,可是……她是活著的,還是已死去?
應天麒顫抖地伸出手,想要逃避生死這問題的答案,但即使再害怕、再無助,他仍是要自己面對。輕輕撫上那身影的肩頭,他慢慢將她翻過身來,此時的綦瑤臉色發青,看起來好像死了,實則是氣若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