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起排擠他、欺負他!
可惡!她干麼跟外人聯手給他難看?
難道……她難道不知道他會有多受傷嗎?
袁靜菱要他「避開」的話一出口,其實就後悔了,因為他的表情突然沉郁下來,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而她有多對不起他似的。
放掉對她的箝握,他一句話也沒說,掉頭就往樓下去。
「陸克鵬!」
袁靜菱心窩抽緊,哪里顧得了家里還有客人,連忙跟著下樓。
大門剛剛被關上,她趕緊推門跑出去,看見他已經跨坐在自己那輛黑得發亮的重型機車上。
這陣子他都騎自己的「愛駒」亂竄,往來工業區的車廠和河內市區,有時載著她出游,連昨夜跟女廠長「尬掐」到人家的零件廠,也是飆它。
他插入鑰匙,準備發動引擎,一只小手壓在他大掌上,硬是不讓他轉動鑰匙。
「放開。」他磨牙。
「不放。」跟他卯上了。她眼楮水亮,語氣緊張。
「放開!」
「我不——啊!」堅持不放的結果,是她不自量力的小手被甩到一邊涼快去。
這會兒,換袁靜菱感到很受傷。他沒有弄疼她,但排斥的動作卻像在她心上割過一刀。
引擎被啟動了,他抿著薄唇、眼中透著戾氣,強迫自己不去看她,油門一催就要往小巷道騎去,一道珍珠白的身影驀然從旁邊切入,擋住那條僅能容兩人擦身而過的狹長小巷。
陸克鵬大驚,緊急煞住,嚇得他臉色慘白,忍不住破口咆哮——
「你干什麼?!找死嗎?你你……你不要這麼欺負人!」
「你、你不能騎車亂跑。」尤其不能在這時騎車,他正在氣頭上,一臉非善類的表情,她怕他不小心摔車,也怕他氣到又要找人打架。
「是你要我避開的,現在又不讓我走,你……你閃開,不要擋著車頭!」
「我不閃。你不要騎車。」她一夫當關地阻在那兒,似乎也嚇到了,小臉跟他一樣蒼白。
陸克鵬心情大惡劣。
避開就避開,他都听她的話乖乖避了,她還想怎樣?
不要騎車嗎?好啊,他不騎可以了吧?
粗魯地關掉引擎,像是跟那輛機車有仇似的,他狠踢停車桿,把它斜斜停住,然後跨下車座,走向伸長細臂、猶然未動的袁靜菱。
「你——」來不及問話,她的腰被男人的大手合握,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拾高、擱到旁邊去,讓出通道,好像她輕得連根羽毛都不如。
陸克鵬頭也沒回,一句話也不說,昂首闊步地走出小巷。
袁靜菱在原地怔了好幾秒,直到男人背光的身影就要走到外頭大街上、浸浴在午後陽光里,她才猛地回過神。
陸克鵬……她在心里喚他,眼眶溫熱溫熱的。她不是故意跟他吵架啊!
她不要跟他吵架!
不要啊!
輕嘆了聲,她追上去,主動地、出其不意又有點黏人那般地勾住他的臂膀,不許他甩開她。
他要走,那她就陪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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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克鵬沒有甩開她。
事實上,臂彎被她一勾,那軟軟香香的身子挨得這麼近,她披散、攏在後頭的長發仿佛也飄到他身後般,拂著他僵直的肩背,柔軟拂過,拂得他一把火被「逆」地傾盆澆熄,哪里舍得甩開?
他只是不說話,往前邁大步,一直走、一直走,走離大教會鬧區,經過外國背包客、觀光客和當地人聚集的摩卡咖啡館,再轉向走到「還劍湖」去。
他繞著湖走,一會兒湖中的「玉山祠」和「龜塔」在他左手邊,一會兒又在他右手邊。很多人也繞著湖慢跑、散步、在湖邊活動。他沒去數到底走了幾圈,只是越走步伐越小、速度越慢,不再像行軍似地大步走,他也散步起來,和心愛的人。
「我們把室內拖鞋穿出來了。」他突兀地喃出一句。那感覺很像大茂黑瓜罐頭的廣告,老夫老妻走在一起,忽然用台語說︰「老ㄟ啊,明啊仔愛呷菜喔……」
「唉……」袁靜菱可愛地嘆氣,低頭瞅著兩人同款式、下同顏色的大小拖鞋,動了動露出來的腳趾頭。
「對不起。」他沉聲又說。
沒想到他會道歉,她胸口陡震,突然一陣腿軟。
「小菱!」粗壯手臂反應好快地撈住她,陸克鵬不顧周圍眼光,把她攔腰抱起,找了張湖岸邊的石椅坐了下來。
「我小腿好酸。」她慢好幾拍地說,盡避害羞,還是溫馴地坐在他大腿上。
那雙峻目睨了她一眼,似乎責備她為什麼腿酸了還不喊停、硬要跟他走走走。
她咬咬唇,微笑。「你如果願意幫我揉一揉,我會很開心。」
他沒說什麼,目光略深,手已探進她那件越南國服寬寬的褲筒里,熱且粗糙的掌心貼著她細膩的小腿肚,緩緩揉捏起來。
呃……糟糕,這似乎不是個奸主意。袁靜菱呼吸微濃,被自己險些沖出口的申吟嚇到。
她任著發絲半掩發燙的臉容,整個人輕靠在他胸前,低語︰「對不起……」
他動作一頓,下一秒又繼續下去。「為什麼說對不起?」
「我不是欺負你,我也沒要跟你吵架,我不是真的要你避開的……對不起……」她下巴被抬起,唇被捕捉了。
淺而甜的一吻,他細細品嘗,感覺到她的主動。
兩人又交換好幾個啄吻,才勉強稍稍地拉開距離。他撫著她的發,好近地凝視她的嬌顏。
「我不該亂發脾氣,我只是不喜歡看到何慶茹出現在那里。」當然,他沒吃飽、血糖過低,也是「暴走」的原因之一。
袁靜菱了然地撫撫他粗黑的發。他與陸家的事她不想干涉,只是希望他至少表現得文明一些。
「我不會回去。」他低而清晰地說,有點先搶先贏的意味,不讓她多費唇舌為何慶茹做說客。
「我沒有要你回去,你喜歡自己目前所做的事,那就好。」談及重型機車和他的車廠,他眼楮會發亮,她喜歡他開心的樣子,讓她也跟著好開心。
他左胸落下重重一拍,沉靜卻也火熱地注視她,好一會兒才說︰「車廠是我的心血,也是我那批喜歡重型機車的同好共同努力出來的結果,我靠自己的努力和人脈慢慢建立起來,雖然沒有『義鵬電子』的雄厚財力,但我養得起你,小菱,我靠自己的力量養得起你。」
「我知道。」心痛著、悸動著,她喜歡為他心痛的感覺,很有歸屬感,因為他是她的男人,而她是他的女人。
他為她做到了。
當年她帶淚地質問他,那些話尖銳而現實,刺得彼此都痛,他卻固執地做給她看。不當有錢人家的少爺,他要她的由衷佩服和另眼相待,甚至連煙也戒掉了,從前朦朧在吞雲吐霧中的玩世模樣,如今已不在。
這是他的浪漫,屬于男人的浪漫,低調卻強悍,溫柔卻近乎野蠻。
她心口又疼了起來,但疼得好,就讓她為他心疼憐惜吧!
兩人靜靠片刻,湖面的風徐徐吹來,誰都不願意動,這一刻很舒服、很寧祥、很美。
然後,陸克鵬也不曉得自己怎麼回事,抱著香軟的她,那些壓在心底的事極容易就溜出嘴,對她傾訴。
「……那時,我想去找你,想求你別走,別跟你母親和明祈叔離開台灣。我想告訴你,我會照顧你,讓你衣食無缺,沒有煩惱……那一天我騎快車,急著去你家,旁邊一輛轎車突然打滑沖到我面前,我以為是因為我車速過快又蛇行的關系,才讓那輛轎車失控,我停下了,車里突然鑽出三個人,其中兩個對我開槍,近距離射擊……」他像在笑,苦苦的,深吸口氣又說︰「我腰上和大腿的傷疤,就是那樣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