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公子 第25頁

似一抹游魂般飄蕩,她恍惚步進「湖莊」,沿著青石小路走啊走,走哪兒去呢?她從他身旁逃走,這舉動實在荒謬至極,她只是……只是想留住一、兩件屬于他的東西。

那相思之毒很好。他給的,那她就收著。他的精血注進她身體里,早已與她密不可分,若要祛出,她心會更空,很痛啊……

「花姑娘……你臉色好差,生病了嗎?」

誰在說話?她頓下腳步,怔怔然地掀睫,听那脆甜的嗓音揉進焦慮,又起——

「我十三哥說,你身上有毒,得留神照看。你、你覺得如何?哪兒不舒服?先進我的房里休息好吧?我去喊師哥們過來。花姑娘,你听見我說話嗎?」

「桂圓小妹子……」花余紅麗眸一湛,稍稍回過神來,見到立在面前的桂元芳,女敕唇自然勾揚。「听說你病了?」

「我連躺三日,現下又是一條活龍,沒病沒痛。是你病了。」

「我病了?」唉,她確實病了,從遇上那位「佛公子」開始。

兩人分明就是南轅北轍的性子,她卻一頭栽進去,在當中浮沉,也不曉得何時上得了岸?

恍惚搖頭,她笑道︰「呵呵,瞧,我病得連路都不記得了,明明往‘湖莊’大門走的,怎麼繞到你這兒來了?」又搖搖頭,旋身。「……我要走啦……」

她的一只紅袖教人拉住,桂元芳急問︰「你要雕開‘湖莊’嗎?你、你不是等著見那位‘佛公子’?」

「我見著他了。」

「啊?可是你——呃!你、你你怎麼哭了?」

她哭了嗎?也難怪,臉頰熱熱癢癢的,像沾染了什麼,原來是一串又一串的珠淚。「唉……人病了,都該哭的。」哭就哭,誰愛看就看,她邊哭邊笑語,霧蒙蒙的眼楮笑成彎彎的兩道。

拂開桂元芳的小手,她露齒又笑,舉步便走。

「花姑娘,等等我!」

隨著那聲叫喚,花余紅發現自個兒衣袖又教人給輕扯住了。

花余紅由著桂元芳抓握,但腳步仍慢慢朝「湖莊」大門而去。

她確實該走,剛才下小舟時就該一走了之,卻暈癲暈癲地走回莊子里,一顆小腦袋瓜全繞在那男人身上,當真不濟事了。

身旁的小泵娘似乎相當掛心她,直要逗著她開口。

「花姑娘……唉,你都喚我小妹子了,我也該稱你一聲姊姊。花姊姊,這兒有竹林、有靜湖,秋陽暖而不燥,好舒服的,咱們在湖畔邊坐坐,我陪你說會兒話、解解悶,好不?」

旁人都能待她好,為什麼他偏偏不待她好?

不不不,他待她也是好的,是她惹火他、欺負他了,所以他就不願與她要好了。

說穿了,你與那位涂二娘一般,但是啊……人家是真小人,你是偽、君、子……如此強我所難,只會毅我厭惡。

那我寧可死了。

她淚已止,腮畔仍凝著淚珠,他曾說過的話一字字躍上心頭,愈不願記起,它們愈是頑強,使勁兒提醒著她。

「花姊姊……是那個‘佛公子’欺負你嗎?」小泵娘問得好小心。

是嗎?是嗎?究竟誰欺負誰?她也弄不清啊!只是心很痛,莫名且莫可奈何的痛,擋都擋不住。

既然已痛至極處,該哭了吧?

哭了,肯定就舒服些,很應該哭一哭的。

「嗚哇哇哇哇——」

終于,她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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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日後

「嗚……噢!嘶……」一陣近似忍痛的抽氣聲後,姑娘對著銅鏡里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容吐舌皺鼻。那面鏡子極大,磨得發亮泛光,不只映出那張嬌臉兒,亦照出她胸前大片的春光。

可惜高聳堅挺的「春光」上極礙眼地多出一道約莫三寸長的新傷,幸得口子不深,此時剛止過血、上了藥,痛歸痛,倒還能忍。

「主子,還是讓咱們服侍吧?」四小婢僅來了一雙。

花余紅聞聲回眸,見站在門邊的兩個小泵娘鼻青臉腫,想起沒來的那兩個傷得更重,心頭著實疼痛。

她柳眉不禁掀起,不悅地道︰「你們給我滾回去躺好,四個都給我躺好嘍,我這兒用不著你們伺候。待會兒田大娘那兒會熬好補中益氣、化瘀解熱的藥,一人一碗,乖乖給我喝了,送去的膳食也得全部吃下肚,听見沒?」

「唔……」兩張傷臉對望了一下,囁嚅道︰「可是主子也受傷……」

「這點傷死不了人的。快給我走,躺著去!」她作勢欲起,撩起衣袖準備趕人。

「這就走、這就躺啦!」兩小婢手拉手,一拐一拐地趕緊開溜。

「王、八、蛋!」恨恨嬌吐。花余紅罵的不是自個兒的愛婢們,而是今日闖進「浪萍水榭」大肆破壞的韓十三。

事情得從她離開洞庭湖「湖莊」那日講起。

就為了桂元芳那一句輕問——是那個「佛公子」欺負你嗎?

她神飛魂轉,像無根的萍,飄蕩的飛花,她也自問著,一遍再一遍地問著,想哭、想笑,發覺是哭容易許多,使勁兒地痛哭,不需替自己留情面。

那顆「桂圓」後來隨她走了,小泵娘大抵是仗義任俠的性子,沒法兒丟下她不理,只得亦步亦趨地陪伴著,還一路陪她回到「浪萍水榭」來。

這幾日,她放肆飲酒,無節制地痛飲,醉生夢死。這樣很好,她最好能把自個兒灌醉了,在醉中想起那男人徐笑模樣,在醉中任由毒發心痛,痛得渾身濕潤且灼熱,茫茫尋不到岸,感覺自己像是死過了,然後在酒醒時復活。

正好有桂元芳這個好酒伴,兩人聯手都快把水榭里珍藏的好酒喝盡。只是小泵娘後來這些天直嚷著要回「湖莊」了,她打算再過幾日便讓人送她返回,沒料到寶貝自家小師妹成痴的韓十三已尋路闖進,且認定當初是她強行挾走桂元芳,一來便出手,毀去水榭的花花草草和亭台不說,還把她使劍的十來名婢女打傷了,最後連她的貼身四婢也遭殃。

「王八蛋!」此仇不報非小女子!氣得頭痛胃也痛,她隨意披上衣衫,顛了顛,直接斜倒在軟榻上。

韓十三來襲時,她正自醉酒,後來水榭里亂作一團,她強撐著與他交手。然而此時雖已平靜,她酒氣並未盡退,腦子里仍隱隱作痛,倒臥在榻上,她真是動也不願動了。

將睡未睡之際,門外傳來聲響,她懶懶地掀動眼睫,听見那腳步聲已然跨進。

「不是要你們全去躺平了嗎?」

以為又是自個兒的貼身四婢,她撐坐起來,側眸,待瞧清來者,氤氳輕布的眸子驀地一湛。

「……大姊,怎麼來了?我……啊?!」話全給堵在喉頭,她湛湛的雙眸一瞬也不瞬,直瞪著花奪美將扛在肩上的一具頎長男性身軀卸下,絲毫不懂憐惜地拋在她面前的軟榻上。

那男子合目抿唇,動也不動,雙頰瘦削略無血色,若非胸口仍淺淺起伏,瞧起來跟具死尸沒啥分別。

花奪美動動肩胛又理了下衣衫,哼了聲道︰「一進水榭就听見大伙兒七嘴八舌,說道今日來了個大瘟神,狠狠地大鬧一場。那家伙該不會也是玉家派來和咱們為難的吧?哼!哼哼!他們想來硬的,咱也不懼!你的毒,大姊是沒本事解了,但無妨,我給你找來止痛的好東西,從此將他拴在身邊,想要就上,任你狎玩,一輩子也用不著相思了!你放肆地玩他,也好替咱們花家女兒出口惡氣!」

花余紅兩片唇掀掀合合,看看那具「死尸」、再瞧瞧姊姊……老天!她努力試了好半晌,這才勉強擠出話,干澀地道︰「他、他他……大姊怎麼跑去‘丹楓渚’了?你動手劫人,他們……他們……那里臥虎藏龍,高手眾多,你要是出事,該怎麼辦?」眼眶陡地濕潤,她忍著,幾顆淚水仍是頑強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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