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看得夠本了,片刻過去,他終于慢吞吞地出聲︰「文靖……這幾年妳跟著我工作,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來來去去無法安定下來,連台灣也不能經常回去,妳堅持要離職……妳、妳要走,是想以結婚為前提,然後跟相親的對象交往,對吧?」
他記起母親那天在那頓「相親宴」上說的話!
……很多人追的!可是因為工作的關系,三不五時被我兒子拖去繞著地球跑,流浪個不停,害她美麗的戀情一直開不了花、結不成果……
……女孩子的青春多寶貴啊,怎麼可以隨便浪費呢?
……如果來當我火野家的媳婦那就太完美啦!
……但沒辦法呀,阿剛和小靖不來電,認識幾年了都擦不出愛的火花……
擦不出……愛的火花?
愛的火花?!
猛地,他又一副被雷打到的模樣,心跳得很快,仿佛有什麼東西正不安分地鼓噪,他想抓穩、想厘清,一時間卻不得其門而入。
「總之,妳妳……妳不要和姓楊的那家伙去吃飯,他存心不良,不是交往的好對象!妳、妳也不要再去相親!」
余文靖被他跳躍式的話題弄得頭很大,白頰綻開紅撲撲的兩朵。
她眸子又清又亮,瞪著他莫名其妙、不曉得在緊張個什麼勁兒的臉,脆聲道︰「第一,我離職是為了轉換心情,和相親、結婚八竿子也打不著。第二,我要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你不能干涉。第三,就算我真的跑去相親,那也是因為我向往婚姻,想找個人來愛,你更沒有權利干涉。」
她說了一長串,火野剛腦中只捕捉到後面一小串。
她向往婚姻……
她要找個人來愛……
既是這樣的話……
他突然跨步上前,拉近兩人間的距離,雙掌分別握著她的上臂,是太激切了,不由自主地將她的身子提高,峻臉在瞬間泛開一種難以言喻的熱烈。
「你、你怎麼了?」她心一凜。
「文靖!」他喚聲帶著磁性,既熱切又開心,像是兜了一大圈、殺死一大堆腦細胞後,終于想出解決難題的方法了。
「你到底怎麼了?」腦震蕩的後遺癥發作了嗎?
「妳嫁我吧!」
嗄?!「什、什……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有這麼神速嗎?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要不然他怎會突然……開竅了?心臉有些恍神,她小嘴微張,連呼吸都忘了。
火野剛頭一甩,無比認真。「對!就這麼辦!我們結婚,妳別去跟阿貓阿狗相親!當初是我拖著妳四處跑的,我耽誤妳的青春,我負責!」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真好。
「火野剛!」心里氣惱或極度無力時,她總愛連名帶姓叫他。她真是……真是被他打敗了!
「就算哪天我真要嫁人了,也一定是嫁給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人。如果彼此之間沒有真感情、不曾用心了解過對方、不能讓彼此快樂滿足,那我還嫁來干什麼?總之我……我不用你負責。」
吼~~錯了,她是真想讓他負責的,但這樣的求婚方式實在太讓人吐血,她、她她余文靖錚錚傲骨、寧缺勿濫啦!
再談下去只會越扯越遠,不會有結果的。
她大大嘆氣,推著他的胸膛。「別這樣,好多人在看,你放手啦!」
「我就不放。我不讓妳走。」一語雙關。
她堅決拒婚,他心又動蕩起來。
求婚雖然是沖動興起,但對她說出口後,卻真心覺得結婚挺好的,如果對象是她。可是她拒絕,她不要他負責……好悶、好不甘心啊!
陡地施力,他將她拉進懷里合身抱住,她堅持要離開的決定讓他腦子一直沒辦法好好運作,他就是不能放手。
貼著他的胸口,余文靖由著他擁緊,又氣又覺好笑,然後是淡淡的莫可奈何。旁人想看就看吧,她還能怎麼掙扎?
其實在那些不相干的旁人眼里,緊緊倚偎的他們看起來根本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無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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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讓我走?
為什麼硬要對我負責?
為什麼不放手?
他將她緊摟在懷,她被動而溫馴,最後低低地問著他。
她說,等他能給她滿意的答復後,他就能再去找她。到得那時,她或者真會如他所願,不跟阿貓阿狗相親,不從他身邊走開,會讓他因為耽誤她青春的「罪名」而對她負責。
卷起襯衫衣袖,火野剛用一根手指將西裝外套頹廢地勾在寬肩後頭,獨自一個漫步在巴黎街頭。
形單影只很落寞啊!已經習慣身邊有個她,但他的余秘書早在兩個禮拜前回台灣去了,放他孤家寡人,堅持不對他的蠻橫妥協。
唯一稍稍可以感到慶幸的是,她接受他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暫時以留職停薪的方式離開公司。
但他只會給她一個月時間,如果他拚命想還是想不出她要的滿意答復,時間一到,他會親自飛去台灣逮人,管不了那麼多。
這次他來巴黎主要是為了參加婚禮,新郎和新娘都是巴黎事務所里的高階主管,這行事歷還是余文靖之前幫他排定的。
那時她接到新郎和新娘以電子郵件寄至他信箱的喜帖,邀請大老板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她征詢他的意願,對這種事他向來沒什麼興趣,更何況婚禮還遠在巴黎舉行。但不知為何,他發覺她似乎隱隱期待。
「妳覺得呢?」他不動聲色地反問。
「我沒參加過法國式的婚禮,不過我想……一定很浪漫。」她笑,清湛的眸子定夢幻的、美麗的。
他心情突然變得很好。「那就排進行事歷,我會去。」
所以他來了,咬著牙來了,既然是她當初安排好的,他就來。
巴黎事務所的員工們見到大老板竟然如此捧場,還特地撥空參加,都感到十分訝異,但更驚訝的是,他身邊的余秘書……不見了?!
有人忍不住問起,他卻悶了,再度搬出足以凍結整片太平洋的冷僻死臉,鬧得人家的婚禮差些像在辦喪事。唉唉~~
早早離開那場婚宴,他沿著綠意盎然的佛修大道緩步走著。
沿路看見不少情侶檔,有人手牽手一塊兒散步,要不然就勾肩搭背,親密地膩在一起,在愛人耳畔說著兩人才懂的悄悄話。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上回與她在巴黎時,他們也曾在這條綠蔭大道上漫步,那時陽光穿透葉縫、點點落在她的發稍和肩上,她的小臉溫潤可人,唇在笑,好美,他心也跟著顫動。
下意識捂著左胸,那地方悶得很痛,因為猛地記起——她……她這些年使用他的「黃金比例」不余遺力,用得很爽、很徹底,到頭來卻對他拒婚!
拒婚啊!他頭痛、胃痛、心也痛,全身沒有一個地方舒爽。
為什麼不點頭嫁他?她想結婚,那就跟他結啊!
『我愛妳!』
突然間,一句法文的愛語被高聲喊出,悠閑的氛圍被一陣熱烈鼓掌和尖銳的口哨聲帶出了漣漪。
他揚眉,瞥見斜前方圍著一群人,其中還有不少觀光客,正拿著數位相機和DV猛拍,鼓掌叫好聲越演越烈。
他下意識走近一看,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對情侶。
女孩手里捧著一小束紅玫瑰,男士單膝跪在她面前,一手輕握著她的小手,正仰起臉,專注又熱情地凝視他的愛人。
『除了妳,我誰也不要。親愛的蒂蒂,我不能沒有妳,請妳嫁給我!』
男士百分百的求婚姿勢和美妙的告白再一次讓周遭掀起瘋狂的鼓噪。
名叫蒂蒂的女孩羞紅著臉,喜悅地笑著,她含情脈脈地望著愛人,輕輕問︰『為什麼非我不可?為什麼不能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