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慶有余 第20頁

辛守余沒等他出聲,徑自走入,順手關起房門,然後靜靜地來到榻前。

男人此刻的神情月兌不了一個「呆」字。

他傻傻盯著,當姑娘獨有的軟香迎面而來,悄悄沾染了他周身的空氣,他鼻息一會兒緊一會兒深,貪婪地想多聞聞那股子香氣,可屬于正義又君子的另一方卻把自己罵個半死、

他齷齪、下流、卑鄙、無恥!

他是之徒!

哇啊~~不成、不成!頭好暈……他快不成了!

狠狠地吐出口氣,他忽地像斷線的傀儡猛地往後仰,「砰」一聲倒到床榻上。

「騰哥!」辛守余驚愕萬分,匆促間,鞋也不及月兌去,雙膝已爬上床楊跪著,俯身瞧他,「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是不是很痛啊?」

近距離打量,這才發覺他右頰、下顎有灼傷的痕跡,頸項的燒傷還延至單衣里,她心頭一震,無暇多思,小手已伸去拉開他原就松垮垮的襟口。

心痛呵……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他雙肩和胸膛上有著八、九處大大小小的灼傷,而右肩那一塊特別嚴重,既紅又腫,皮都給焦融了,著實觸目驚心。

她掩住嘴,怕哭出聲來,目眶卻已迅速泛紅。

「每隔三個時辰就得涂抹一次,你身上的藥味變淡了,一定早就超過時辰。」她又吸吸鼻子,吞咽著喉間無形的緊澀,「躺下,我先擦你胸前的傷。」

開玩笑!這怎麼成?他炯目瞪得奇大,竟開始口干舌燥。

「不、不用……很晚了,妳快回房里休息,妳把自個兒照顧好,要抹藥,我、我自己來便行。」

她還能為他做什麼,心底,她幽幽自問。

當一個姑娘家喜愛上一個男人,那男人重情重義,待這姑娘萬般兒的好,而生死幾回,已非「恩情」二字能解,那麼,她到底能為他做些什麼?

她不說話,輕垂玉頸跪在那兒,只是吸著鼻子、紅著眼眶,無聲地掉著淚,這般落淚的方式,十二萬分地適合她。

慘慘慘!他真是不成了。

「好、好,抹!我讓妳抹!」唉唉……年宗騰牙一咬,終于月兌掉單衣乖乖側躺,干脆連虎背也貢獻出來。

辛守余忙抓著衣袖胡亂擦干眼淚,破涕為笑,可一瞧見男人寬背上也留下了點點灼傷,咬著軟唇,方寸又是絞疼。

她雙膝跪移了過去,挖起冰涼藥膏小心翼翼抹在傷上,緩緩涂勻。

房中陷入奇異且靜謐的氛圍里,她听見他略沉的呼吸,似會傳染一般,她的氣息也有些兒不穩。

這情景實在太過曖昧。年宗騰直瞪著投顯在床榻內側壁上的兩人身影,挨得這麼近,不知是他迭著她,抑或是她蓋住他……唉唉唉,現下發生何事?這姑娘怎麼跑到他床上來了?

他腦中胡思亂想,猛地竄過她在那火燒屋中,硬是抱住他頸項下放,與他雙雙滾倒在地時說過的話--

若為你死,我心里也歡喜……

她又哭又笑,那千鈞一刻,她神情虔誠無比,美得救他屏息。

她有那樣的心思,他能理解。

在她心里,定是將他視作大恩人,自覺無以回報,就算要她一條性命,她也絕無二話。

但是啊但是,他就怕她這種心思,待她好、為她做那些事,是理所當然亦是義不容辭,他甘心情願,何需她來回報?

若為他死,她心里也歡喜,可他又如何舍得?

「騰哥……剛才那一身黑的人,是你的江湖友人嗎?」辛守余靜靜地打破沉默,上妥背部的藥膏,她展袖為他輕瘺,讓透凝膏快些滲入膚里,在傷處形成薄而透明的保護膜。

年宗騰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抿了抿過于干燥的豐唇道︰「謹妃在宮外養著一批殺手,他是那個殺手組織的頭頭。」

嗄?!辛守余瘺舞的袖驀然停頓,小臉一轉蒼白。

年宗騰側首瞧她,見那驚愕模樣,急忙解釋︰「不是妳所想的那樣。當日在漢水江上,他雖曾暗下殺手,但在三合院外放箭攻擊的人並非是他,妳莫驚慌。幾日前,我與他曾有過一晤,彼此談過,只要我讓人相幫,替他把謹妃身邊的一名宮女偷運出宮,他便能斷謹妃在宮外的一切勢力。」

鵝蛋臉容怔怔出神,她雙眸瞬也未瞬。

年宗騰繼而又道︰「在三合院外安排暗襲的人是他底下的四名殺手,那四人知他對謹妃起異心,串連部分組織成員,對咱們和他那方分下殺手,打算藉此向謹妃邀功。我抱妳竄出火場時,他和永昌各領人馬趕至,迅速便已掌控了一切,此次,他組織里雖起內訌,弄得元氣大傷,倒也不是件壞事,至少能藉此機會統合內部,去蕪存菁。」

未料到事情的前因後果竟是如此,辛守余臉容稍復血色,緩緩吁出口氣。

背上藥膏已然透凝,她小手輕推男子健臂,要他仰躺。

這一次,他乖乖照做,讓她繼續挖著泛涼的藥在他胸前游移,繼續教他淪陷在既痛苦又奇甜的折磨里。

「那是他喜歡的姑娘嗎?」忽地,她靜問。

「什麼?」他輕吸了口氣。

她瞅了他一眼,「那個宮女。他喜歡謹妃身邊的那個宮女,是不?」

「唔……也許吧。」那冷臉家伙也有心上人嗎?他挺懷疑。

辛守余微微牽唇,眸光似水,「騰哥,我覺得阿爹說的真對。人對感情的牽掛,往往最厲害,那東西深藏心底,有著奇特的能耐,常教人在最不可思議處,做出全然不同的抉擇。」略頓,她頰若紅芙,「騰哥,你會幫他的忙,把那姑娘從宮里帶出來嗎?」

「我已對他承諾,定當辦到。」當日會面後,他便已著手進行,只是此事需得做得天衣無縫,要入宮劫人不難,難的是要清斷可能隨之而來的麻煩。

她溫柔一笑,「謝謝你……」

年宗騰挑眉,怔怔然的,「謝我作啥?」

「謝謝你做的這一切。」上完藥,她再次攤開衣袖,緩緩朝他胸膛輕搧。

心隨著她搧動的衣袖,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他訥訥不能成言,定瞅著那姑娘朱唇又啟︰「騰哥,你記得不?第一次咱們遇上了,在漢水江上同船而渡,那時倚安直說你是好心腸的人,是很好、很好的人,你記得不?」

「嗯……」他低應了聲,發覺似乎該撐起身軀,別躺平才好。

泵娘家長長的香發有意無意地在他果膚上搔弄,也不知是否他多思了,竟覺她靠得較適才更近,眼眸如兩汪秋水,小嘴吐出軟軟話音,黑溜溜的眼珠子也在對他傾訴。

可想歸想,他卻動彈不了,渾身力氣彷佛給抽光殆盡。

她露出羞澀笑意,點了點頭,「倚安一見著你就這麼說,是因為阿爹教過她相人的技巧,觀五官、聞語調、辨體態,她一直學得很好,阿爹說她心思澄澈,異能天生,往往一眼就能望進人心,知對方腦子里想些什麼。騰哥,你總是這麼好,這麼、這麼的好……」她眉眼輕斂,頰邊渲染開來兩朵美好的紅暈,吐氣如蘭,「你這麼的好,為什麼那些姑娘……與你相了親,卻不來嫁你?」

啥兒?誰?哪位?

熱氣在黝黑臉皮下悶燒,年宗騰眨了眨細長雙目,唇掀動了幾次,終于擠出聲音︰「……什、什麼姑娘?」

辛守余鼓起勇氣,勇敢迎視他。

「落霞同我說過,安大娘也跟我提及了,她們說……先前有媒婆想來幫你牽線,可人家姑娘瞧見你,不是嚇得掉頭便跑,就是……就是當場厥了過去,害得你怎麼也討不到媳婦兒……」

她不懂武漢的待嫁姑娘是怎麼回事,竟瞧不見他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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