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唇揚笑,在人前,她和他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我要趕著去搭公司車,讓人家等我一個就不好了,有事電話聯絡,掰掰……」
下一瞬,她的大行李和小拖車忽然被人按住,一怔,她眨著眸,迷惑地看著他。
這女人哪時才能開竅?「我是來接妳回去的。」關震倫磨磨牙道。
她好像听不懂他的國語,一向的聰明樣變得有點遲鈍。
「需不需要我用台語、客家語、英語、日文和德語各重復一遍?」
「你會講客家話喔?」女人稀奇地挑眉。
必震倫壓不想仰天長嘯的沖動,「一點點,我還會幾句廣東話和意大利話,妳要不要听?」好好好,要冷大家一起來耍冷。
「我也在學意大利文,是公司安排的課程,沒辦法,我們畢竟是意大利的航空公司嘛,但學費倒是比外面便宜很多,是一對一教學喔,原來你也會,那麼我們三不五時還可以互相切磋,你說對不……」她驀然降音,終于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對話出軌出得多嚴重。
老天!她沒法對他的男性魅力免疫,也不曾失控到這般地步,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要去搭車了……」難得,她臉紅得徹底。
必震倫祈禱自己不會被她氣死,狠狠抽著快要燒到手指的香煙,邊噴吐熱氣,邊將煙蒂往柱旁垃圾桶上的沙盤插入,用力捺熄。
他二話不說,搶下她的行李箱往停靠在路旁的一輛銀灰色Luxury走去,打開後車廂,把箱子往里頭丟。
「震倫,我搭公司車就好,不用麻煩……」她緊跟在他身後,有些擔心會被同事看到,他陡然回身,害她嚇了一跳,手里小拖車又被他搶去,「啪」一響,他迅速又利落地壓下把手,把小拖車以及捆在上頭的方形小箱也一並丟進後車廂,蓋下車門。
「上車。」他徑自繞到駕駛座。
「可是公司車……」她脖子不爭氣地縮了縮,因為他瞪人,「不坐公司車的話,還是要跟司機先生報備一下的。」要不然,人家會按下班的名單傻傻的等她。
「我已經替妳說了。」他坐進車內,發動引擎,伸長手打開前座另一邊的車門,「還不上來?」
「喔。」舒寶琳如夢初醒似的,抓著肩包,听話地鑽進車里。
他斜瞥著她,她也睨著他。「怎麼了?」都坐進來了,還不開車?
他帥氣的臉陡然放大,她心髒猛地一跳,以為他要吻她,沒想到他只是拉來安全帶,慢條斯理替她扣上。
心頭是濃濃的失望,舒寶琳暗暗咬唇,對自己感到好氣也好笑,打從厘清對他的念想和心思後,就很難再以平常心去面對兩人之間那些被視作習以為常的動作。
車速平穩,音樂流泄著,她偷偷打量他操控方向盤的雙手,視線沿著他的臂膀往上溜,瞅著他淡抿的唇和鼻子的弧度。男人開車的模樣好帥,也或者是她情人眼里出潘安,覺得他真是超無敵的性格。
嘆了口氣,她拉回思緒,「你剛才抽煙抽得好凶。」
她知道他的,通常心里擱著事,一時間找不到解決方法,才會想借著尼古丁小小放松。
「想談談最近的煩惱嗎?」瞧,這就是好朋友的功用,她仍然可以大方的關心他。
沉默了五秒後,他道︰「想追一個女孩,煩惱她不喜歡我。」他語氣尋常地試探。
嗄?!舒寶琳盯著他,半晌說不出話。她相信,她現在的臉色肯定白慘慘。
「我呃……我以為……」喉嚨好緊,她咽了咽唾沫,「我以為你、你你沒有喜歡的對象。」
「我認識她三年多了,一直是朋友,很要好的異性朋友,最近才察覺自己的心意,想跟她求愛,是她讓我有安定下來的渴望。」
三年多……他和另一個女子也認識這麼久的時間了?那麼,他和對方的相處模式也和她一樣嗎?
酒伴、玩伴、伴……難听一點也可說是「炮友」,他和那個神秘女郎也是變相的「好朋友」嗎?
舒寶琳打從腳底泛起一股惡寒,小手緊抓著肩包,耳中似乎听到類似破碎的聲響,她下意識抬手摀著胸口,明白是心碎了,好痛。
「那……很好呀!」她擠出一抹清笑,眼眸顯得格外幽深,「遇到好對象就該放手去追,你也嗯……三十五歲了吧?哇,真的該討個老婆。」深呼吸、慢慢吐氣,不哭,她不哭,怎麼也不能在他面前掉淚。
「她也在航空公司工作。」
「喔……」她怔怔應聲。
「她長得很漂亮。」
「喔……」
喔?!「喔」是什麼意思?
Shit!他都暗示得這麼明顯,說得如此坦白,她就不懂得對號入座嗎?為什麼仍表情淡然、波瀾不興?
必震倫對自己下了幾百道金牌,命令雙目直視前方路況,他真要瞧她一眼,百分百會控制不住心頭躁火,把車往高速公路上的路肩一停,強將她拉進懷里,狠狠的吻她一個天翻地覆。
車中的氣氛繃得好緊,他抿著俊唇氣息微嗄,她則小心翼翼控制著情緒,兩人沉默無語,只有音響仍一曲曲撥放著歌,此時,縈回在這小小空間里的歌聲顯得格外清晰,讓人敏感--
一向都很堅強的妳多少經歷幾次風雨
為何不能承受我說愛妳
也許要怪外面天氣急風斜雨棒著玻璃
催促妳的回答錯愕一地
……
這是我說過最勇敢的一句可以跨越好朋友的距離
只是妳害怕去破壞難得的友誼所以放聲哭泣
這是我們最勇敢的一季可以為了真愛極力爭取
縱然會有流言蜚語也無傷默契我等妳消息
朋友再好也會有一些地方到達不了
不做情人我對妳的好有天會變成尷尬的玩笑
舒寶琳心一痛,忙按下停止鍵,歌聲陡止,突來的寧靜又教她渾身輕顫。
「為什麼不听?我喜歡這首歌,超符合我的心境。」
她難道不想跨越彼此的距離嗎?她心里沒有他嗎?關震倫忍著氣,捺下想飆快車的沖動,
「我們听廣播吧……」她低垂小臉,沒心力去思索他的話語,好忙碌地調著頻道,「听廣播比較有趣,可以接受最新的信息,還可以知道路況,喔,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你不是挺喜歡听藍調的嗎?同事喬依絲跟我提過,FM99.7有一個專門介紹藍調的節目,不過是晚上十二點到凌晨兩點,有空你可以試試,很不賴的樣子……
「舒寶琳!」他突然連名帶姓叫她。
她椅子像通過電似的,讓她整個跳了起來,差些撞到頭,「什、什什麼事?」
他額角浮出青筋,「我要是現在出車禍,全是妳的錯。」
「嗄?」她做錯了什麼?她心里已經好難過、好委屈,偏不敢縱情哭泣,她忍眼淚忍得很辛苦,他還凶她?「我我我……你你你到底要怎……」此時,她的肩包里傳出一陣三十二和弦的手機音樂,打斷她的質問。
吸吸鼻子,她瞧了眼來電顯示,手有些不穩地接起通話,「喂,黎晶……」
听到那名字,關震倫如臨大敵,車輪微微打滑了一下,又趕緊穩住,兩耳已豎得老高。
「嗯、嗯,我已經下機了,對,正要回家……怎麼了?妳不要哭,慢慢說,晶……慢慢說,不要激動,妳、妳妳這麼邊哭邊嚷,我听得迷迷糊糊……妳好討厭,妳再哭,我也要哭了……」舒寶琳抓著手機,听著胡黎晶嗚嗚的泣訴傳來,害她忍無可忍,眼眶也跟著泛紅,淚水迅速集結。
必震倫心髒糾成一團,濃眉都快打結了,完全搞不清楚現下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