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身旁女子不尋常的沉默,關震倫覷了她一眼,「為什麼盯著我看?」
她微震,迅速垂下眼眸,改而直視前方。心很亂、很亂……悶痛燒灼著,真的很亂……
他雙目一瞇,再次覷著她,難掩氣悶又問︰「胡黎晶為什麼哭成那樣?有誰欺負她嗎?」他想套話,想弄個清楚明白,那只……呃,那個女人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你很關心她?」舒寶琳語氣回復一貫的淡然,唇角噙著微乎其微的苦澀。
他聳聳肩,「妳和她是好朋友,既然是妳的好姊妹,我當然關心。」是,他關心得不得了,在意得不得了,就怕她覬覦他的女人,假藉「好姊妹」之名,行「騙情騙色」之實。
天知道,以舒寶琳一米七二的修長身形,女圭女圭臉蛋配著清爽利落的短發,眼眸如此的明亮有神,再加上不說話時,渾身會散發淡淡的疏離感,帶著吸引人的神秘魅力,這款「貨色」根本就是女同志們的最愛,他當然擔心。
舒寶琳抿著唇,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她輕幽地說︰「黎晶她……她這麼傷心,也是、也是為了感情問題。」說完,她微怔,不禁苦笑。她剛才用了「也」字呵,希望他沒听出什麼端倪。
作了個深呼吸,她沒打算將好友的性向透露給他知道,只好斟酌著用詞。
「最近听黎晶提過,她和男朋友之間好像有點摩擦,兩人在冷戰當中,昨晚,她和朋友到一家常去光顧的酒吧喝酒聊天,剛好她男朋友也在,兩人不期而遇,她為了氣氣對方,故意換裝,穿得嗯……嗯……很性感,上台大跳熱舞,還故意找人當眾表演接吻。她其實是希望男友因此吃醋,希望他有所表示,能主動道歉,可是……可是……」她嘆氣,有些無奈,不知該怎麼講下去。
她悄悄注意著關震倫的神情,後者仍穩穩地操作著方向盤,表情沒什麼變化,只見他嘴角微揚,冷哼一聲,「可是那個被稱作她男朋友的人根本不想甩她,任由她在台上賣弄風騷,穿著豹皮緊身裝,扮成SM女王大跳鋼管舞,所以她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覺得自己可憐到爆,對不對?」活該!
舒寶琳瞠大眸,「你你你曉得黎晶她、她她……關震倫!你怎會曉得?」
「我昨晚就在PUB現場。」
她不僅瞠大明眸,連小嘴都忘了合上,「你、你你是雙性戀者?」
簡直絕倒。關震倫氣得翻個白眼,克制不住地低吼︰「我他媽見鬼的才是雙性戀者!」
「那你昨晚干嘛跑去那里?那是同志酒吧。」她臉頰燒紅。
不氣、不氣,這世界本來就不完美,再怎麼聰穎、冷靜的人還是有犯傻的時候。他會原諒她的不開竅,誰教他喜歡她,既然愛上了,好的壞的都要一塊愛下去。
他磨磨牙,連作好幾個瑜珈的肚月復呼吸,降下聲量,道︰「因為我昨晚剛好開車晃到那一區去,剛好想喝杯酒,又剛好看到那家RainbowHeart,一進PUB的門,又剛好看到台上抓著鋼管亂蹭的女人,那女人蹭完鋼管後,露出饑渴到不行的眼神,四肢學狗一樣爬呀爬的,隨便抓住台下一個打扮得十分中性的女人,湊上唇又是一陣亂蹭,到這時,我才明白自己踏進什麼地方。」
「你你……」舒寶琳微喘著氣,「你口氣好刻薄。」
他哼得更冷、更響,「親愛的,我還有更刻薄的沒說出口。」
她困惑了,輕扯著耳邊的短發,吶吶地問︰「可是,你……你愛的不是她嗎?」
「什麼?」他沒听仔細。
「你想追求的那個人不是黎晶嗎?我以為你愛她。」
吱地激聲,四個車輪忽然扭出一個蛇行,差些撞上安全島。
「小心啊!」舒寶琳反射性驚呼,抓緊車窗上方的把手,驚魂未定地瞧向身旁駕車的男人,被他身上疾速進發出來的怒氣給震懾住。
「震、震倫……你、你你……」
必震倫惡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含在嘴里的話全數瞪回肚子里去。
他臉好臭,不發一語繼續開車。
車子過橋,橋下大片的河濱公園在夜里亮起點點燈輝,下了橋回轉,駛進舒寶琳住處的社區里,停入社區大廈特別規劃的地下室停車場。
最後這十幾分鐘,關震倫一直繃著臉、抿著唇,沒再發出半個音,旋轉方向盤的力道卻是霹靂猛,玩賽車似的,超不爽到了最高點。
相識三年時間,舒寶琳還是第一次見他氣成這模樣,她登時勢弱,彷佛自己真問了一個十二萬分教人生氣的蠢問題。
此時,關震倫已下車掀開後車廂,把里頭的行李扛下來,跟著鎖上中控鎖,徑自將她的大小行李往電梯方向拖去。
「我自己來就好……」舒寶琳趕緊追上,想拿回行李,卻又受他銳目一瞪,話尾一下子模糊了。
電梯直達她住的樓層,兩人雙雙走出,停在她的公寓門前。
她埋頭在包包里努力地翻找鑰匙,好不容易找著了,卻怎麼也對不進那個扁扁的、該死的鑰匙孔。
驀然間,男人粗糙厚實的手掌由一旁伸來,覆上她顫抖的手,穩穩抓著,將她手里的鑰匙插進、旋轉,跟著推門而入。
必震倫完全把她的公寓當成自己的地盤。他先她一步入內,將大小行李丟在牆邊,按下電燈開關,客廳頓時燈火通明,隨即,他轉過身來面對她,兩手扠在臀上。
「抬起頭來看著我。」
他近乎命令的語氣砸在她身上,可惜得不到半點反應。
Shit!他真會被氣出滿頭白發,未老先衰。
見她扯著包包的肩帶立在門邊,仍兀自垂著頸項,肩膀還有一下沒一下地顫動,關震倫再也克制不住地沖到她面前,手指掃住她的下巴,硬是抬起她的女圭女圭臉。
「妳哭什麼哭啊?」該哭的是他好不好?他懊惱地皺眉。
舒寶琳覺得好丟臉,哭其實沒什麼具體原因,只是一股莫名的委屈當頭罩下,眼淚就控制不住的亂飆,她也不想啊!
嗚咽一聲,她偏開頭想避開他的注視,可是他好可惡,偏不放手。
「喂喂,我這麼慘都沒哭,妳掉什麼淚?」他拇指在瑰頰上撫弄,溫柔地揩去她的淚珠。
舒寶琳狐疑且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吸吸鼻子,嗓聲略帶沙啞地問︰「你哪里慘了?胡說!」
必震倫挑眉,「夠慘的了~~只是無意間,陰錯陽差踏進同志酒吧,就被人懷疑是雙性戀者,如果是別人提出這樣的疑惑那也算了,我會當作笑話一則,可為什麼是妳?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妳最清楚我的口味了,怎會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男是女?」
熱力強效蔓延,眨眼間爬滿舒寶琳整張俏臉,她心一促,又听他好嚴肅地說︰
「可是最讓人氣悶的是,當你再三思索,終于覺悟了,然後鼓起勇氣、努力嘗試著對自己喜歡的人表白,滿心以為有情人會終成眷屬,卻在途殺出一個程咬金,破壞所有的計劃,打散你的自信,到得最後,自己還要被喜歡的人編派給第三者,被拿去胡亂配對,因為心上人根本听不懂你的意思,不知道你心里其實很喜歡、很喜歡她,不知道那樣超乎尋常的喜歡,其實就是愛--」他字字清晰,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目光炯炯有神,像要燒燙對方的心。
「她該死的不知道你愛她。」
他說,你愛她……也就是說,他愛她。
而關于他口中的這個「她」,原來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