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記者朋友,大家來這一趟算是賺到了,真正大手筆,義大利梅迪尼紅酒聞名世界,產區正列為義大利DOCG等級中最高一級,梅迪尼先生此次特地從托斯卡尼的酒窖中帶來五百瓶頂級葡萄酒,各位請看──」擠在前面的各家記者隨著主持人的手勢回頭,會場十來張桌面擺上一瓶瓶美酒,正在開封。
「喝紅酒是一門有趣的學問,要先開瓶放一小段時間,它們現在剛被叫醒,眼楮才眯開細縫,要讓紅酒自己慢慢清醒過來,等一下訪問結束,各位朋友剛好可以品嘗最有味道的紅葡萄酒了。」
有人被主持人俏皮的言語逗笑了,可是駱莉雅發覺自己笑不出來。
她下意識地捂著胸口,那種全然沒道理的悶澀如同開封的紅酒,也悄悄地蘇醒過來了。
抬起頭,她眼楮定定地望向會場上高掛的紅布條,終於在那個授權代理下方注意到品牌名稱──VinodeMedilni。
媽媽咪呀!笨死了、笨死了!
Medilni,她早該注意到的。
「瑟西,怎麼了?你還好吧?」克勞蒂亞站在她右手邊,奇怪地打量著。
「好得很。」她僵硬微笑,眸光不禁游向坐在長桌中間的義大利男人,他習慣性地抿著唇角,又擺出那副認真嚴肅、不苟言笑的模樣。「哼,丑死了,都不會笑一笑嗎?真以為自己多Cool啊……」
「你自言自語說什麼?」站在另一旁的美女梅,用手肘偷偷撞了她一下。
「沒有呀。」
這時各家記者已開始七嘴八舌的發問,鎂光燈也不停地閃爍著,會場的注意力完全聚焦在舞台長桌上那幾位大角色身上,一旁站著的十名「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空服員果然是用來襯托綠葉的紅花,閑閑被晾在一旁。
他應該沒注意到她,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有時間理她;就算有時間理她,她也可以裝作不認識。駱莉雅心中自我安慰著,幾秒鐘後,發現自己的眼楮竟不能控制,又轉去黏在他身上。
噢,簡直莫名其妙!
這不安和焦躁的感覺,好像……好像那種雖然跟人家分了手卻又余情未了,而自己又和這個人無意間重逢。
但是,她和他根本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反正是個性差異,不可能合得來。
驀然,那一小塊記憶輕輕搖蕩,想起那一天秋空下他探索的深吻,她體內的血液彷佛倒流了,腦中微微暈眩,全身熱烘烘的。
許多聲音從耳邊飄過,听不真實,一直到克勞蒂亞從背後扯著她的裙子,才把她出游的神志請了回來。
「什麼?」駱莉雅眨眨眼,反射動作站直雙腿。
「喂,上個月你、我,還有雷歐娜不是一起飛了一趟歐洲班嗎?在羅馬下榻的飯店里,你被人挾走,我和雷也被帶走,後來回到飯店後,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和雷被人當成貴賓一般的招待,還配了一輛凱迪拉克加長型轎車和猛男司機載我們兩個去玩。」克勞蒂亞壓低聲音說著。
與其說玩,還不如說是血拚,凱迪拉克載著她們直奔古奇和普拉達位在佛羅倫斯的兩個工廠,原價折扣再折扣,豈有不「撩」下去之理?!
听駱莉雅點頭輕唔,她接著又說──
「那個忽男司機雖然不會英文,但德文講得很好,我和他聊了幾句,問到你的去向和他們的背景,剛開始他不說,只說你很好、沒事,被我死纏爛打之後,才提到你被帶去托斯卡尼的梅迪尼莊園……」
「唔……」駱莉雅故意把臉瞧向另一邊。
上次三人「歷劫歸來」,詳細的經過被她草率地唬弄過去,克勞蒂亞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不弄個水落石出才怪。
「瑟西小姐,請問眼前這位來自托斯卡尼的梅迪尼先生,是不是上一次綁架我們三人的幕後主使者?」
此時,眾家記者中不知哪一位問了有關葡萄酒的問題,就見坐在長桌中間的高大男人,慢條斯理地調整面前的麥克風,沉醇的嗓音清楚響起,他不說中文,卻以流利的英文和記者對答,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商業策略。
駱莉雅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那一日是她堅持要離開的,沒理由覺得惋惜。
「瑟西?」克勞蒂亞挑挑眉,肩膀頂了過來。
「唉唉,不是他啦,我呃……跟他不熟。哎呀,這件事很難解釋。」
「喂,你們兩個說什麼?」這一次換美女梅頂她,「干嘛這麼神秘?」
駱莉雅沒來得及開口,卻听見克勞蒂亞低低怪笑︰「是呀,這件事真的很難解釋,不過應該就要真相大白羅。」
「什麼真相大白?」駱莉雅怔問,十二萬分不祥的預感當空罩來,忽然間,鎂光燈朝台下一排空服員「掃射」,一時間掃得她眼花撩亂。
用力地眨眼再眨眼,頭一抬,竟看到那男人離開長桌,筆直地朝自己走來。
哇哇哇,這、這男人又想干什麼?!
眼前的一切剎時全變成慢動作,心髒隨著他跨出的腳步怦怦亂跳,她真想轉身就逃,可是兩腳不听使喚,立地生根似的站在原地。
「我想邀請這位小姐一起品酒。」費斯特有的低沉音調帶著說不出的魅力,修長粗獷的手已伸到駱莉雅面前。
他不說「有沒有這個榮幸」或「不知可不可以」,感覺雖然挺紳士的,但就是有股說不出的蠻氣。
這男人,她第一次發現他深瞳中的狡詐。
那一日分開,場面絕對稱不上愉快,她由童話中找著回現實世界的路,清醒地看到兩人之間的差異,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來撩撥她?
總之,是他賭贏了,她才不要像小媳婦一樣,在這種場合出丑。
咬咬牙,駱莉雅把手放進他的大掌里,唇角卻開出一朵空服員的標準笑花,瞬時間,快門「嚓嚓嚓」的聲音此起彼落。
費斯俊眸微眯,大手優雅又紳士地牽住她的,領著她走到台下最近的圓桌。
那些外聘的「葡萄酒妹」正慢慢地在兩只高腳杯中倒進紅酒,所有媒體記者把目標完全設定在他們兩人身上,而「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的高層和台灣代理商,似乎很喜歡他這樣的即興演出,也紛紛離席下來,有意無意地搶著鏡頭。
「梅迪尼先生,請問你和這位美麗的空姐之前就認識了嗎?」某周刊的記者開始尋找八卦點。
「GH的十名空服員里,為什麼你會邀請這位小姐?是不是覺得她長得特別漂亮,還是正巧這位小姐是你最欣賞的那一型?」
「梅迪尼先生,請問你會追求這位GH的空姐嗎?」
駱莉雅保持著亮麗的微笑,心中已暗暗叫苦,無奈這非常時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要知道這些記者一旦抓到一點點因由,就有辦法炒弄得昏天暗地、日夜無光,嗚嗚嗚,她不要成為下一期八卦周刊的封面啦。
靶覺握著她手的男性大掌微微收攏,她心一動,忍不住瞥向他輪廓深明的側臉,厘不清的思緒更是亂上加亂。
費斯又出現那種再認真不過的表情,略略頷首。「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可以直接求婚。」
哇──哇──哇──
駱莉雅倒抽一口涼氣,不單是她,在場的人全被他這一句話震得七零八落、七葷八素又七上八下的,驚呼和驚嘆聲響徹雲霄。
好樣的!她得罪他了嗎?要這樣捉弄人才高興?
駱莉雅抿著紅唇瞪人,他恰巧心有靈犀地側過峻臉,深褐眼瞳閃動光輝,有些得意,有些愉悅,還有些深沉的東西,是她似懂非懂、不太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