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年年春 第11頁

「喔,拜托別念咒成不成?!」竇來弟一手捂住竇金寶的嘴,阻止她繼續荼毒眾人的耳朵。「快!許願吹蠟燭啦。」

看著十八根小紅蠟燭插在烤成金黃色的乳豬背上,火光點點像在跳舞一般,竇金寶扳開竇來弟的手,呵呵地笑咧著嘴,雙手合十抵在下顎,閉眼道──

「第一個願望,希望阿爹和雲姨身體壯得跟牛一樣,快快樂樂,要乖乖的,要相親相愛,不要吵架。」

竇大海和雲姨之間似有若無的關系已明朗化,竇家大小泵娘們亦樂見其成,但竇金寶這一挑,竇大海喝進肚里的酒竟倒嗆出來,咳得他面紅耳赤;而一旁的雲姨也忍不住笑,屈著兩指又想賞竇金寶一顆爆栗嘗嘗,卻教她俐落閃開,直躲到那襲素衫身後,抓著年永春當擋箭牌。

「呵呵,今兒個咱兒最大,誰也不能打。」

眾人哈哈大笑,快把大廳屋頂給掀飛了,一位老鑣師開口──

「寶姑娘還有兩個願望沒許,再不快許,蠟燭要燒光啦。」

竇金寶笑著搔搔頭,又跳到烤乳豬面前,再次合起雙掌,大聲許道──

「第二個願望,不管是大鑣師、小鑣師、年輕鑣師、老鑣師,還有何叔、傻二、阿俊、膝大娘張大媽李大嬸,只要是四海的好朋友,大家都要健健康康像牛一樣壯,要快快樂樂相親又相愛──」

「唔,我才不要和阿俊相親相愛!」傻二不滿地嘟噥。

阿俊呸了一聲︰「你道我想嗎?」

聞言,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突然間「呼」地一聲,十八根紅蠟燭瞬地熄滅,大伙兒笑聲陡止,全暗大眼楮瞅著壽星。

「你怎麼吹蠟燭了?還有最後的願望沒許耶!」

竇金寶呵呵笑著,酒窩一蕩,頰邊雨團紅暈也跟著跳舞。

「我偷偷許在心坎兒里,不能隨便教人知道的。」

「喲,咱們家的小金寶也懂得保守秘密?我瞧明兒個要下紅雨。」雲姨夸張地嘆氣,瞄了瞄一旁淡笑不語的年永春,又感慨萬千地領首長嘆︰「這些年真是為難永春師傅了,咱們家金寶兒能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沒惹出什麼大風波,永春師傅得記個首功哩。」

年永春溫和淺笑,搖了搖頭。

「不敢當。金寶本就是個好孩子。」

「師傅,你待我真好!」都舍不得罵她哩。竇金寶欣喜大嚷,想也沒想,已一把抱住他的右臂,頭顱直蹭著他的素衫。

嗚,師傅當眾夸她耶。

雲姨卻涼涼地道︰「十八姑娘啦,可不是孩子。」

不是孩子了……乍听,他心微震,還不及厘清思緒,左臂已被竇大海的鐵掌扯住。

「呵呵呵,永春師傅,呵呵呵,好你個永春師傅,他媽的有眼光、有見地,來來來!咱們痛快干一杯,今兒個不醉不歸啦!」

「竇爺,年某酒量不佳,還是以茶代酒吧。」

「唉呀!別這麼黃酸,就一杯,來來來,干啦干啦!」嚷苦,杯子已抵到年永春唇下。

「師傅別怕,咱兒幫你擋!」說著,竇金寶伸手要搶。

「擋個頭咧!」竇大海偏不讓她得逞。「咱兒要敬的是你永春師傅,跟你喝有啥意思?!」

「我就是師傅,師傅就是我,咱倆兒是一體的,敬誰都一樣。」她喊得直接痛快。

四海的眾位大多是豪爽脾性,對竇金寶坦率而出的言語絲毫不以為意,只見竇大海和她搶酒搶成一團,不勸反激,鬧得氣氛熱烘烘的,沒誰留意到那名素衫男子神情微愕,眉目一沉。

趁亂,他想不著痕跡地退開,但竇大海硬是不放,再加上他的另一臂也還「掛」著竇金寶,父女倆左右夾擊,眾人目光全在他們三人身上。

「永春師傅,咱兒都不知多感謝你。嗚嗚嗚,阿寶十八歲了,想起當年,九江大小學堂把她當球踢來踢去,多虧你慧眼識英雄,算你撿到一個寶了。」竇大海的蒲扇大掌豪氣地拍上他肩胛,再提一壺酒。「來來來,咱兒已經先干為敬,這壺酒永春師傅非喝不可。」

「喝啊喝啊!永春師傅,醉不死人的!」眾家鑣師跟著鼓噪。

「阿爹,咱兒都說要替師傅喝啦!來來來,要敬酒的全來排隊。」

見竇金寶又想搶,年永春肩頭傾向前去,淡淡牽唇──

「我喝。」

「好樣兒的!」竇大海呵呵大笑,終于放開手,把酒壺塞進年永春懷里。

「師傅,你成嗎?」

他未做回答,從容地提著酒壺,無是嗅了嗅其中香醇,跟著即以壺就口,咕嚕咕嚕地痛飲起來。

沒來由地,只覺得能放縱一場也許不錯。

「師傅──」不是說酒量不佳嗎?瞧他放懷暢飲,喉結來回滑動,竇金寶搔了搔頭,都不知該不該阻擋。

「好你個永春師傅,這才像條漢子,咱兒竇大海喜歡你!」好!好個渾身酒膽!

「來,永春師傅,咱兒也敬你一杯!」

「能教得了四海小金寶,怎麼也算得上英雄好漢,自然非敬不可,哈哈哈!」

「還有我,這一大壇,你我干了過癮!」

年永春一壺酒剛見底,眾家鑣師又捧著瓊漿輪番上陣。

「喂喂,哪有這樣?!」竇金寶瞠目,兩道英眉不解地飛揚。

有沒有搞錯哇?!

十八歲壽辰一輩子就這麼一回耶,今兒個主角不是她嗎?!

第五章春光悄來

竇金寶的十八歲生辰過得好生熱鬧。

鑣局大廳里杯盤狼藉,那只烤乳豬連皮帶骨被啃得精光,只剩大盤底朝天。

竇大海酒興一起,誰也不斗,偏將矛頭鎖在年永春身上,說是他有「潛力」、有「慧根」,慢慢「訓練」一番,定有過人的酒膽和酒量。

這一晚,年永春似乎沒打算節制,對于每個舉杯相邀的人皆是來者不拒。瞧這向來內斂溫文的師傅同阿爹拚下一大壇女兒紅,眉心竟皺也不皺!竇金寶今夜算定頭一回見識到他的「豪氣」了。

這樣的師傅,嗯……有些奇怪,可她卻說下上來哪兒不對勁。

「這麼晚了,你還跟出來?」男子駐足回首,略啞的聲音在靜夜中顯得突兀。

入夜的九江大街仿佛裹在薄霧中,竇金寶望著立在月夜下的男子,那素衫隨風擺動,一時間,記憶回到首次踏進永春學堂的那一天──

他來到她身邊,像團銀白光芒,五官教她不能分辨。

「我送師傅回去。」她咧嘴一笑,甩開腦中雜想,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邊。

年永春雙眉舒朗,淡然微笑──

「師傅雖不常上街,還不至于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

「這麼晚了,而且師傅今晚喝了好多酒,金寶兒有點……嗯,擔心。」她真的挺替他擔心的嘛。

還說酒量不佳,要以茶代酒,哼,喝得可來勁兒了。

「有什麼好擔心?」似覺她的話有趣,嘴角的笑不禁加深。

「怕師傅被眾人灌醉,不勝酒力,走不回永春學堂,就倒在大街上夢周公去啦。」她俏皮的鼻頭輕皺了一下。「師傅是教書先生,要以身作則,若是明兒個一早彼人發現你睡在大街上,渾身酒氣,那永春學堂今年怕要招不到學生,師傅得去喝西北風。」

他輕唔一聲,發現很多時候講不過她。不是回答不出她那些突如奇來的問題,就是被她稀奇古怪的想法打敗。

唉,他還是人家的師傅呵。

「想溜出來晃晃就說一聲,哪那麼多理由?」

竇金寶露出憨笑,並肩跟在他身旁,小手習慣性地扯著一只素袖。

「你幾歲啦?」突來一問。

「十八呀。」聲微高,隻果臉疑惑地轉了過來。「就說師傅喝醉了嘛,竟然連金寶是幾歲生辰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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