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必須趕緊坦白,否則情況會更糟。你認識雷御那麼久了,他的個性你應該比我清楚。」
鐘緹沈重地點了點頭,但馬上深吸了口氣,振作起精神。
「我會堅持下去的,就算他要跟我生氣,也不可能氣一輩子吧?」
周禹蘭看到她的堅決,心中寬慰了許多。
斤月斤
鐘緹也絕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侯貫領,更沒想到這樣的相見,提前了她向雷御坦白的時間。
她在走道上踫到和雷御一同走出總裁室的侯貫領,臉上稍一僵硬,隨即就放松了下來。
反正,她已經決定今晚要跟雷御坦白一切。
「鐘小姐,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你也在駟盛上班啊?」
侯貫領熱絡地打招呼,他昨天去看女兒時見到這位鐘小姐,只知道是女兒的朋友,至于怎麼認識的,他就不清楚了。
侯貫領一直都和雷御有生意的往來,兩年前外界曾經報導兩個企業要進行聯姻,但新娘卻在婚禮前一天宣布取消。
外界一度以為兩大企業的合作關系即將隨著聯姻失敗而破滅,甚至有報導指出,因為侯貫領的女兒臨時悔婚,駟盛集團將采取報復行動。
不過超乎媒體想像的,沒多久,兩個企業又迅速的推出合作案,使得謠言不攻自破。
鐘緹很快的看了雷御一眼,清楚的看到他的懷疑。她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是啊,您來談生意的?」鐘緹問。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
鐘緹笑得有些尷尬,感覺得到身後雷御那尖銳的眼神從沒放過她。
「今天晚上,我會解釋一切。」她在靠近他的,用著只有兩人听得到的音量,這樣承諾著。
一直到告別了正要送侯貫領出去的雷御,一整天她仍擔心他會按捺不住的將她抓去問個明白。
還好,她的擔心是多余的。
第六章
鐘緹走進家門時,房子里是漆黑的,雷御還沒回來。
她靠在門後,沒有開燈,心情是復雜的。
這麼多年來,她每日盼的都是與他重逢,但是真正要面對雷御說出一切時,卻是出乎意外的困難。
她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何志堅與李偶泱都不能理解她為何一拖再拖,他們的想法相當簡單,都認為雷御會欣然迎接她的歸來——在他知道真相之後。
但是認識雷御快十年了,鐘緹知道他會生氣,只是程度多少的問題。
室內的燈光忽然大放光明。鐘緹驚跳了一下,看到雷御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的凝視著地。
「你回來了?怎麼不開燈?吃了嗎?」鐘緹連續問了幾個問題。
「我不餓,你弄點東西給自己吃。」他說,言語間有著過去熟悉的淡淡溫柔。
因為這個久違的溫柔,讓鐘緹垮下的肩膀挺了起來。
「我下碗面,陪我吃點。」
雷御沒有拒絕,他知道他若不吃,鐘緹也不會吃。問題是他不能這樣不管她的。
很快的,鐘緹煮了一大碗面,自己盛了一小碗,其余的都給雷御。
飯後,兩人坐在客廳,鐘緹捧著茶,不自在的轉著茶杯。
他們都知道攤牌的時間到了。
「你不要這樣看我嚇!我會緊張。」鐘緹半撒嬌、牛埋怨地說。
雷御的嘴角扯出一道笑痕。「好,我不看你。」
「我……我坐到你旁邊好不好?」
雷御揚起一道眉。「你什麼時候問過我?」
鐘緹紅著臉笑笑,窩到他懷里去。這些日子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有時候她真會鴕鳥似的想,干脆這樣瞞他一輩子算了。
但是她知道,那樣他會恨她的。
「記得我們當時本來要結婚的嗎?那一陣子我吃什麼吐什麼,你還以為我懷孕了,硬要我去檢查,還記得嗎?」鐘緹的聲音從他懷中飄出來。
她沒有抬頭,但感覺得到他在點頭。
回憶慢慢的涌起,她開始為他補足他缺席的部分……
月門日
一九九六年過去
雷御依然忙碌,但是公司逐漸上了軌道。
好不容易取得了鐘父的允諾,雷御和鐘緹終于要結婚了。鐘緹雖然仍住在家里,不過三天兩頭就往雷御的小鮑寓去。當然,已經訂婚的他們也不若過去那般忍耐激情的折磨,所以當鐘緹身體開始出現異狀,吃什麼吐什麼,體重一路下滑時,兩人都以為是懷孕了。
鐘緹到醫院去檢查,她掛的是婦產科,卻被轉到腸胃科做進一步檢查。當天她就知道自己沒有懷孕。原本她不肯繼續檢查的,但想到要當一個美麗的新娘,只好乖乖地去看醫生。
沒想到,檢查出來的結果卻改變了一切。
鐘緹渾身冰冷的坐在醫院旁的小鮑園中,整個心思是混亂的。
「我訂到了你喜歡的教堂,我們就在那里舉行婚禮。」
今天早上,雷御出門前還這樣興高采烈地跟她說。
想到這里,她體內那道溫熱的情感就隨著淚水漫溢而出……
她坐在那個公園里哭了又哭,想到現在還在公司里努力的雷御,每天忙成那樣,現在他即將有個得了胃癌的妻子,他馬上要變成兩頭燒的臘燭。
究竟誰該去承受這樣的打擊?痛苦與不舍在她心中反覆涌現,折騰著她幾乎暈眩。
月月月
鐘緹知道她絕對無法在雷御面前不露破綻,所以以要多陪父母為藉口,幾天都沒去找雷御。雷御問起檢查的事,她也只說是腸胃不好,吃過藥,已經沒事了。
經過幾天的思考,理智告訴她應該離開雷御,因為要現在的雷御承受這一切,實在太殘忍了。
鮑司剛上軌道,他需要全心經營,像她這樣三天兩頭跑醫院,長期下來,不只會為他帶來經濟壓力、精神壓力等,還有那種為愛人不舍的心痛又該如何承受?但感情的一面又讓她放不下。她知道,如果決定離開雷御,勢必得采取激烈的方式。否則,若讓雷御知曉了一切真相,他是絕對不肯分手的。光想到要離開他,她的心就快要痛死了。
她的猶豫直到今天才有了決定。
走出醫院時,心里想的是醫生勸她趕快動刀的話,坐在小鮑園里,溫暖的陽光卻曬不到她心里。
不久,一個低沈、壓抑的哭聲傳進她耳里,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鐘緹找了好久,才發現離她不遠的角落,一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哭得不能自己。
「先生……」鐘緹看到他不斷抖動的肩膀,忍不住走到他面前。男人抬起頭來,鐘緹卻愣住了。
她認得這個男人。
每回她來醫院,幾乎都會看到他用輪椅推著一個女人在公園里曬太陽,他的臉上總帶著溫暖的笑意。那是一對幸福的夫妻。記得當時她是這樣羨慕地想著。
「對不起,我……」男人接過鐘緹的面紙,低聲道謝,臉上卻難掩痛苦疲憊的線條。這樣的他和那個溫柔的丈夫判若兩人。
「你……為何這麼傷心,難道你太太……?」鐘緹遲疑地不敢問出口。
陌生男人搖了搖頭。「她剛剛做完化療,現在睡著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怕被她看到……所以跑到這里來。」
化療?鐘緹很訝異,她沒想到那位太太的病情如此嚴重。
將來她或許也需要做化療,她胃里面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第二層,屆時,坐在這里偷哭的會不會換成雷御?「其實最痛苦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明知道打的是一場不會勝利的戰爭,卻不得不堅持下去。有時候我看她那麼痛苦,真想幫她解月兌……」
男人緊閉著雙眼,埋進自己的雙掌中。
鐘緹仿佛被揍了一拳,感覺到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