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品嘗妳的手藝。」殷燦升贊賞的說。
顏黎娟也滿面微笑。「是啊,我們一定要多聊聊、多認識。」
可卿點了頭答應。「我也很想嘗嘗伯父的咖啡,還有伯母的手藝呢!」
飯後,殷氏夫婦帶著極佳的心情離開,臨走時還對柏升擠眉弄眼的。他雖知誤會加深,但已經是百口莫辯了,他又能如何?
這一攪和,就已經是八點半了,他們一起收拾洗刷碗盤,狹小的廚房里,兩人不免彼此接觸。柏升幾乎忘了自己的堅持,傻傻地站在她身後,對她潔白而性感的頸子綺想。
「干麼擋在人家後面?」她噴了他一滴水。
柏升連忙收攝心神,這可不是沖動的時候,他早過了青春期。
之後,他們在書房放下莫札特的音樂,各自讀著一本書。柏升心頭思緒紛亂,怎樣都無法讀到第二行,他偷偷看一眼可卿,她似乎很沈浸于書的內容,頗有興致地翻閱著動物圖鑒。
她確實听見了他和父母間的對話,為什麼她不問問誰是家偉和少芬?為什麼不問他堅持不結婚的原因?為什麼對他父母的種種暗示保持沈默?他實在不了解女人,從前不曾,未來也不會。
夜雨打在遠近的屋檐上,像是和莫札特互相呼應著,演奏出生命起伏的樂曲。這樣的夜里,勾起他特別多的感慨,想及這一生,青澀到成熟,懵懂到了悟,迷惑到看開。其中經歷過的起起落落,回憶起來只覺得心口一陣窒悶,好像太滿太多,讓他一時說不出是苦是甜,錯綜交叉,無理可尋。
「可卿?」他喊她一聲,她沒回答。
柏升走到地面前,發現她已經淺淺睡了,想必今天她是太累了,做那些佳肴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看她穿著那一身淺藍色針織短裙,是他在櫥窗看到臨時起意買的,剛好合身,又符合她的氣質,而他竟然忘了稱贊她。
他模模她柔軟的發,湊在鼻前嗅聞了一下,瞬時彷佛看到了茉莉花開了滿園。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呢?彼此吸引的磁力太強,幾乎讓他無力自持,站不穩腳步了。
他該跨出封鎖線外,或是退回安全地帶?這是個永遠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他橫抱起她時,她恍惚地醒了過來。「咦,我睡著了?」
柏升笑而不語,他怕說錯話,而她輕吐一口氣,把頭靠在他肩上,一臉慵懶嬌態。就不信他沒感覺,這股電流絕對不是她一個人造成的。
如此靠近的距離下,他差點就要踫到她的嘴唇,她全身香得令人酥軟,他的腳像黏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只能咬牙說︰「這件衣服很適合妳。」
「謝謝,你怎麼會想到要買給我?」她將頭發撥到耳後,他才發現她的耳朵是如此性感。
「為了……答謝妳拍了那些照片。」
「喔,那沒什麼啊。」她甜甜一笑,柏升心里響起紅色危險警鈴,連忙抱她走進臥房。
啪!
這時所有的電力卻突然中斷,讓他們都嚇得一愣,可卿抱緊了他,臉龐湊在他頸邊,純然的黑暗之間,她的香味更引人犯罪。
「只是停電而已,不用怕。」他的眼楮適應了黑暗後,大致辨出房內景物,便扶她到床上,不敢多加逗留,模索著走到門邊說︰「妳早點睡吧。」
「晚安。」她的聲音低低的,透露出不可思議的邀請意味。當然,柏升確定那只是他的錯覺。
「晚安。」他關上門,明白眼前又是一個難熬的夜。
第六章
第六天九月十六日星期五
夜深人靜,黑色的夢境里,可卿陡地醒來。
有人在看她,她感覺到了那深沈的視線。即使停電了,由室內微弱的光線,仍看得出一個人影站在床頭。
「你睡不著嗎?」她輕聲問,並伸出手去。
她並不覺得驚訝,或者該說她正期盼著,這一刻早就該降臨了,只因他的心防才拖延至今。
「對不起,我吵醒了妳。」柏升在椅子上坐下,握住她的手。
窗外雷聲轟隆,雨勢漸大,對比著室內的安詳與溫暖。一陣閃電劃過,讓她霎時看清他的表情,他一臉秋意蕭瑟。
「我……也許應該回書房去,讓妳好好睡覺。」他真不知自己怎會走到這里來,他不是早下定決心,今生不再談感情的嗎?但他此刻就像走在懸崖邊上,一不留神就要跌落其中。
他有什麼資格、什麼權利來打擾她?他是個連愛情都不敢踫的男人呀!然而可卿的反應讓他融化了,讓他有勇氣打開自己、打開回憶。
她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沒關系的,我也睡不著,剛才作了個惡夢……」她憑著直覺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告訴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這件事我從未和別人談過。我的家人和朋友雖然都明白事情經過,但沒有人听我說過我的想法。」
「你願意告訴我嗎?」她閉上眼,品味他撫模著自己的美好。
「奇怪,我就是想告訴妳,讓妳了解一切。」他輕踫觸她的嘴唇,想起他吻她的感覺。
「躺進來吧,今晚很冷。」彷佛是最自然的事情,她掀開被子,讓他躺在身邊。他也不再猶疑,便躺上了床,枕頭上隨即多了一份重量。
「好安靜,很久沒有這樣了。」他輕嘆一口氣,兩個人在被子下握著手。
「我喜歡這樣。心情可以平定下來。你……如果不想說話,我們就這樣躺著也好。」她並不強求什麼,一步一步慢慢來,畢竟多年心鎖無法立即解開。
「不,我想把它們都說出來。」他從未感覺如此安祥、如此平靜,是她的溫柔撫慰了他的靈魂,感覺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再殘酷的過往都傷害不了他。
「我會听的。」她想了解,此時的他來自怎樣的過去?又將走向怎樣的未來?
沈寂了片刻,他才用一種遙遠的聲音說了起來--
「七年前,我還是獸醫系的學生,在圖書館認識了一位商學院的女孩,她叫關少芬,在圖書館打工,我每天都在借書、還書,就這麼和她熟悉起來。我們曾有過很美好的一段時光,持續了兩年多,學生情侶的各種酸甜苦辣都嘗過了……」
可卿模模他的掌心,表示她正在听,她也曾有過那些年少純情,曾經擁有而後失去,卻不後悔。
「我一直認為那是我的初戀,雖然之前我也交過女友,但和少芬在一起以後,我才了解什麼是愛情。她很會做菜,我們互相照顧,算是半同居了,那時候我沒有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交往了一年多,我就帶她回家,她本來就聰明,說話又得體,我父母一看見她都說贊成,但也就在那時候,她認識了我弟弟家偉。」黑暗中,回憶涌來,腳步輕輕緩緩,切開的傷口卻仍深重,他的嗓音更低沈了。
從他不尋常的語氣,可卿不太願意的推測,莫非他弟弟家偉是第三者?這事實雖然殘忍,卻極有可能發生,愛情總讓人盲目又瘋狂。
「……畢業後,我即將當兵,少芬主動提出先和我訂婚,我非常感動,在這種感情如兒戲的年代,她還願意許下允諾。訂婚後兩個月,我就到高雄受訓,第一個探親日時,少芬和我家人都來了,但過了幾個禮拜,變成少芬和家偉一起來看我。再過一個月,沒有人來看我,我以為他們只是太忙碌,隨後我跟著軍艦出海,只有放假才能回家。當兵半年,有一次突來的假期,我在基隆下船,覺得很想念少芬,便直接前往她的住處。我有她房門的鑰匙,走進屋里並沒有人在,但我听到浴室有人淋浴的聲音,門卻沒鎖,一開門……我看見少芬和……家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