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到處都好厚實、好儉樸、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少了點修飾、少了點風情,卻是非常實際而穩固的。
雨音沒時間仔細端詳,端了一盆溫水,又從自己的嫁妝中拿出手絹,沾了水輕輕擦過他的臉、他的頸,也替他月兌了鞋、寬了衣。
除了爹之外,這是她第一次瞧見男人的胸膛,雖然害羞又緊張,但他可是她的夫君,她沒有理由退縮,瞧他都發燒得流汗了,她怎麼能置之不管呢?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妻子該做什麼,這些都是她自己推測的,不過看雅夫一直都沒抗議,她應該沒做錯才對吧?雅夫確實都沒抗議,他的頭很昏,身體很熱,他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因為雨音的小手踫在他身上。
「你好點了嗎?」他好像還是很不舒服,真糟糕,她趕緊拿出被子替他蓋上,這是她縫了好幾天才完成的,上面還繡著鴛鴦戲水圖。
烈酒和高燒的交相逼迫,雅夫就快維持不了清醒的神智,但在閉上眼楮之前,他仍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仿佛在對她說「謝謝」。
雨音感到一陣錯愕,為何他沒說話,卻能以眼神傳達呢?或許,他並不像大家以為的那麼難以接近吧?
熄了燈,雨音在黑暗中更衣,靜靜的上了床,躺在一角。
對于嫁人這件事,她心中不是不緊張,但卻有一份說不出的平靜,從今天起,她的少女時代就結束了,但她至少還擁有一份回憶。
是的,就是那送她花兒的人,雖然她從未見過,但對她來說,那就是初戀了。
能夠有過一段淡淡的初戀,再為人妻、為人母,對她而言就沒什麼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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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夜,雨音睡得很好。
她向來有手腳冰冷的毛病,尤其是在夜里,現在已是深秋,她當然會更怕冷、更睡不穩,但很奇怪的是,她一整晚都沒醒來,因為她覺得很溫暖。
當她睜開雙眼,發現了兩件事,第一,天亮了;第二,雅夫正盯著她瞧。
「呃……早。」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決定該打聲招呼。
奇怪,他是什麼時候醒的?他總是這麼靜悄悄的,讓她一點知覺都沒有,現在他為何又用這麼奇妙的眼神望著她呢?
低頭一看,她竟然……竟然整個人縮在他的懷里,還把雙腳擠進他的雙腿里,汲取他身上過人的熱度,難怪昨晚她會一覺到天明,她根本就把人家當成火爐了嘛!
難怪他會比她先醒來,他說不定已被她凍壞了呢!
雨音急忙退縮,竭力拖持鎮靜,「咳!你還在發燒嗎?我去給你熬粥吃。」
找了個借口,飛快的奔下床,她發現自己穿得單薄,趕緊又抓著衣裳到浴室去換,老天!原來跟另一個人一起生活是這麼樣的親密。
當她的背影消失後,雅夫睡了眨眼,巡視過房里的一切,被子是新縫的,牆角有她的梳妝台,門上貼著雙喜字樣,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原來他不是作夢,他真的娶老婆了,而且,還是那個說話像唱歌的姑娘。
半個時辰以後,夫妻兩人坐在桌前用餐,氣氛非常的安靜,非常的相敬如賓。
雅夫幾乎一口氣就喝掉一碗粥,筷子隨手一掃盤子就空了,雨音幫他盛了好幾次粥,看他吃得那麼多、那麼盡力,她不禁開口問︰「好吃嗎?」
她是照娘教的方法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雅夫放下碗筷,鄭重的點頭。他這才發現,自己以前做的飯都該是喂豬吃的。
雨音松了口氣,輕輕笑了,「那就好。」
看來,這未來的日子應該沒有想像中困難,雅夫並不是一個難以伺候的夫君。
只是,他怎麼又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好像又很餓很餓似的,她立刻決定以後煮飯要煮很多很多。
屋里又靜下來了,這樣被他凝視著,雨音覺得有些尷尬,跟一個不說話的夫君在一起,她該說些什麼話才好呢?
「叩!叩!」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解決了他們的困境。
雅夫起身開門,發現門口站著兩個緊張萬分的人,那是蘇珍珠和滕威。
「娘!」雨音喊了一聲,表情很迷惘。
「小子,我有話要跟雨音談,我們母女倆進房里去!」蘇珍珠口氣很不客氣,直接進門,拉了女兒的手就往臥房里走。
雨音被拉遠了,雅夫臉上也同樣很困惑,他不明白岳母大人有什麼要交代的,也不了解滕大夫一早就跑來的原因。
滕威大夫關了門,也咳嗽一聲道︰「雅夫老弟,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我不清楚你到底清不清楚,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跟你講解一下好了。」
雅夫點點頭,替滕大夫倒了杯茶,滕大夫始終是他的恩人,即使滕大夫要選在這時開始「講古」,他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前陣子為了你的婚事,我忙得焦頭爛額,竟然忘了問你,昨晚我又喝得大醉,還是忘了問你,所以呢,現在我問你……」滕威說是要問,卻遲疑了好久都沒聲音。
雅夫听得不是很專注,他有點掛念房里的妻子和岳母。
滕威嗯嗯啊啊了一陣子,總算壓低了聲音問︰「你知不知道……怎麼生小孩啊?」
生小孩?雅夫皺起眉頭,那不是女人的事嗎?為什麼要問他這大男人?
「我看你從小沒有爹娘,生性又孤僻,可能也沒有人告訴你這件事,不過要我來講解呢,其實我也忘得差不多了,畢竟,我上次風流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滕威屈指一算,還真算不出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唉!青春拋人去,往事不堪回首,怎麼一晃眼他都已經想不起那位俏姑娘的芳名了?
嘆氣連連,感慨完畢,滕威從胸懷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冊子,小心翼翼的交到雅夫手中,「咳!你不識字沒關系,這里面有很多圖畫,你看了就會明白。雅夫老弟,你們這門親事是我牽起的,你可得保證讓你的娘子幸福,千萬別做得又粗魯又愚蠢,先研究好了再做,懂了嗎?」
雅夫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頭,總之,這本書里就是教人如何生小孩的吧,那麼他也是應該研究研究才對。
「那就好,我頭痛得要命,昨晚喝大多了,我要回去躺著了。」滕威責任已了,扶著腦袋瓜子,打道回府。
雅夫送走了客人,隨手翻開小冊子一看,黝黑的膚色立刻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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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房里,蘇珍珠拉著女兒左看右看,緊張兮兮問道︰「昨晚大家都喝大多了,也沒送你們入洞房,怎麼樣?他有沒有對你很壞?」
「他?娘是說雅夫嗎?他對我不錯啊!」雨音以安撫的口吻回答。
「真的嗎?看他那麼大塊頭,他沒有傷著你嗎?」蘇珍珠滿臉的狐疑。
「真的沒有,我覺得……他挺好的。」雨音想到早上睡醒在他懷里,臉上還不禁泛上紅暈,怪不好意思的。
蘇珍珠看女兒這番神態,心想好事應該已經做成,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問,「雨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嫁人是怎麼回事?」
「知道,姐姐們告訴過我。」
「哦!那就好。」蘇珍珠大大的松了口氣,那她就不用覆述一次了。
「娘,你就為了這個特地來找我?你也太掛心了吧?」雨音輕笑道。
蘇珍珠就像母雞保護小雞似的,慷慨激昂道︰「以後他要是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娘,娘會讓你爹為你主持公道的,千萬別怕!」
「我知道了,不會那樣的啦!」
蘇珍珠搖搖頭,「男人是很難說的,反正有娘家給你靠,不高興就回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