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音不置可否,心中卻想著她會和雅夫過這一輩子的。
蘇珍珠走出房,看見雅夫站在廳前發愣,伸手指著他的鼻子警告道;「小子,你可得好好對我們家雨音,讓她過幸福日子,否則我饒不了你!」岳母大人發飆,雅夫趕緊點頭承諾,等蘇珍珠離開後,他想到「幸福」這兩個字,手中的小冊子又被握緊了些。
第四章交集
薄酒沖山雨,和衣睡晚晴。
不知鐘鼓報天明。
夢里栩然胡葉一身輕。
——南歌子‧蘇軾
新婚十天,雨音逐漸融入了雅夫的生活中。
她發現雅夫過得很簡單、很規律,早起吃飯,下田耕種,上山打獵、采藥、日落前回家,便是洗澡、吃飯、睡覺。
一點一滴地,她學會了該如何理家,雖然和夫君無法溝通,但憑著察言觀色、細心揣摩,她也學會了如何和他相處,她發現,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的。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很乏味,因為,以往總有很多客人到村長家,她也早就習慣門庭若市的情況,雅夫應該沒什麼朋友,她以後還能跟誰說話呢?
沒想到除了滕威大夫、她的爹娘、大姐、二姐常來探望,還有許多「客戶」上門,都是要跟雅夫訂貨的。
以往村民老是要自己畫圖說明「貨物」,現在雅夫娶了個會說話的娘子,對大家來說實在方便多了,三不五時就登門造訪,也順便參觀了石家。原來生活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可怕呢!
這天午後,何大嬸上門來,第一句就是說︰「雨音,你家相公不在吧?」
「還沒回來呢!」雨音從廚房走出招呼客人。
「那就好,我要山雞兩只、野鴨三只,這幾天麻煩你相公送過來。」
「好,我這就幫你記下來。」雨音收了錢,拿出帳簿記帳。
「雅夫娶了你可真好,你有幫夫運喔!」何大嬸沒忘記消遣一句,「沒事就快生個胖娃兒,家里就會熱鬧了。」
雨音笑了笑,沒說話,雅夫把這些錢財都交給她管,這麼一來,除了做家事以外,她還有得忙呢!
黃昏,雨音準備做晚飯,雅夫總在日落時分返家,他似乎知道她不敢見血,總是把那些獵物「處理」過後,才拿到廚房讓她烹調。
雨音對他說了聲「謝謝」,可以不用像娘那樣動刀下手;她心中真有萬分感激。
雅夫點了頭,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不知如何回應,只好轉身離開,開始劈柴燒水,這些粗重的工作他總是自己來,舍不得讓她的玉手變粗。
只不過兩人之間總是彬彬有禮,雨音老是說著謝謝,有時候他真希望她可以不要再說這兩個字,但他又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用盡所有心力攀登高峰,終于得以親近懸崖上的那朵花,他卻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默默守護著,很傻,不是嗎?
雨音並不明白夫君的心事,她一心只想做個得體的、有用的妻子。
她惦記著滕大夫的交代,在雅夫洗澡洗到一半時,就會敲敲門走進去,「我……我幫你擦背。」她不記得娘是否曾經這樣伺候爹,但娘確實會在爹沐浴時走進浴室,她想自己這樣該算是很守婦道、很盡本分吧!
一听到背後那輕巧的腳步接近,雅夫全身都僵硬起來,他真不知該不該感謝滕威大夫,其實他可以自己來的,但雨音都開口了,他無論如何不會拒絕她。
只是……只是這樣要命的踫觸,總會讓他滿腦子都是那本小冊子上的畫面。
雨音先替他洗了頭發,又拿起刷子輕輕為他擦背,並小心避開他的傷口,她發現他健壯得驚人,不過,還是沒有他那些傷痕「可觀」。
真不知他是怎樣活到現在的?幾乎可說是個奇跡。
浴室里白煙彌漫,兩人無話可說,只有水流的聲音,只有肌膚散發的熱燙,還有一種淡淡緊張的、微微僵持的氣氛。
雨音替他洗過了臉、肩和上半身,猶豫著是否該往下發展,最後咬咬唇,帶著怯意道︰「剩下的,你自己來吧!」
雅夫極為勉強地點頭,忍住想把她拉進水桶的沖動。
飛快逃出了浴室,雨音也不懂為何會呼吸困難,大概是那里頭的空氣不大流通吧?
洗過澡,吃過飯,雨音又幫雅夫換藥包扎,看到那可怕的傷口讓她不禁顫抖,幸而傷勢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她也稍微放下心來。
他是她的夫君,她有義務要把他照顧好,這才是為妻的道理。
當她坐在他面前為他療傷,兩人親昵的距離,他總能輕易吸取她身上的幽香,尤其是她也剛沐浴完,那出水芙蓉的清麗模樣,幾乎足以讓他的傷口再次繃裂。
等一切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兩人只能面對面發呆,屋里沉靜得讓人窒息。
不行!這樣下去她就要大叫了,雨音左思右想,終于拿出從家中帶來的古琴,猶豫的問道︰「我可不可以……彈琴?」
雅夫怔怔的望著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那眼光總是讓她不自在,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麼?有時候他就這樣看著她老半天,有時候卻又故意回避她的現線。
總之,她真的很悶、很煩,她想彈彈琴,如果他听不下去的話,他應該會主動制止的,那麼,就讓她暫且放肆一下吧!
琴音在夜色之中流開,雨音彈著彈著,不禁隨之哼唱起來,沉浸在這旋律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當雨音抬起頭,發現雅夫看著她的樣子很奇怪,明明吃過了飯,卻又像是餓了很久,隨時都要撲上來似的,雨音下意識地退後一些。
雅夫猛然站起來,椅子都被推倒了,只見他走向浴室,接著就傳來沖水的聲音。
洗澡?他不是早就洗過了嗎?她真不懂他,為什麼又得洗一次?
以往在家里,爹娘、姐姐和客人們總會贊許她的琴藝歌聲,現在她的夫君卻是以這種方式作為回應?
雨音悄悄嘆了一口氣,心想,或許他就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夫君,或許他們該生個孩子,生活中應該就會好過許多吧。
只是,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生孩子呢?娘和姐姐們都沒告訴她,是不是只要成親以後,睡在同一張床上就可以了呢?
夜里,當她和雅夫一塊睡覺時,都是她自己不由自主依偎到他懷里,他卻不曾對她做過什麼事情,難道這樣就生得出小孩了嗎?
她該問雅夫嗎?但他說得出口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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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雨音打消了要去拜訪姐姐的念頭,因為下起了大雨。
天空陰著一張臉,烏雲密集,雨勢滂沱,時而雷聲轟隆,村里沒人想出門走動。
不知道雅夫在山上是不是淋濕了?雨音有點擔心起來,畢竟他是她的夫君,她應該要牽掛他的,不是嗎?
懊做的家事都做完了,她拿著針線活兒守在門前,感覺自己真的就像個妻子,等待夫君的歸來。
雨,那麼大那麼急,恐怕連打在臉上都會疼。
她皺起眉頭,發現路口有個人影跑過來,那一定雅夫,這條路的盡頭就是他們家,除了他不會有別人的,而且那人塊頭那麼大,一看就知道是他了。
或許她是太沖動了,拿起油紙傘就往前跑,心里只顧著要為他遮雨,她想以前娘也是這樣對爹的,她這麼做應該不算是錯吧?
路的那一頭,雅夫正在雨中狂奔,他一心只想快點回到家,以往或許他會選擇待在山上,找個岩洞等大雨過去就好,但現在他很喜歡回家,因為家里有人在等地。
是的,雨音帶來了家的感覺,最近他總是很快把活干完,只要遠遠看到家中那盞燈,還有煙囪冒出的白煙,他就會加快腳步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