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進寨,沒瞧見瘦猴和胖虎,就連柴狼和熊海也沒見到,而石陌塵身邊這些手下卻都是新面孔。
她一直在處面暗中調查,並將有用的消息秘密送回山寨,為的便是里應外合,讓石陌塵和幾名寨中大老好好相商,找個時機月兌離山匪的身分。
況且恆之告訴她,錦衣衛已經插手這件事,更讓她覺得不能再耽擱下去。
錦衣衛可不比官兵,他們是皇帝的劊子手,連申冤的機會都不會給,尤其領頭的還是那位陰辣狠毒的冉疆,她就更必須加快步來警告石陌塵。
可她卻沒想到,石陌塵會夜闖褚府去劫蘇琉璃。
她今日來,便是要問清此事,可往昔與她交好的那些弟兄,一個個都沒見到,而此時再見到石陌塵,她發現他身上的戾氣比往昔都重,他的眼神更是冷漠得讓人覺得陌生。
「熊海和柴狼呢?」關雲希問。
石陌塵看著她,沒有回答,卻是慵懶地高坐在虎皮椅上,渾身散發著山匪頭子的危險氣勢,淡淡地反問。
「只有你一個人來?那個姓褚的呢?是不是不戴著面具,就不敢來見人了?」
他知道褚恆之的身分了——雲希心中訝異,但面上卻不驚不怵。
她早知道石陌塵的能力不在她之下,只不過他願意屈居當二當家,而且不管她說什麼,他從來不違逆她,甚至處處幫著她。
對她而言,他是生死之交,亦如親兄弟般重要,但現在眼前的男人,卻讓她感到陌生。
是什麼改變了那個總是含笑望著她、目光溫和、性情內斂的二當家?讓他變得如此陰郁狠戾?
「我今日來,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恆之是刑部尚書大人的公子,他對咱們寨中弟兄並無惡意,相反的,他正極力幫助咱們歸順朝廷。」
她瞧見石陌塵嘴角的冷嘲,又想到上一回的教訓,繼續強調。「他雖是官宦子弟,但你放心,他很可靠,我願意用性命擔保。」
石陌塵臉上沒有欣喜,亦無意外,一如先前般冷淡漠然,好似她說的話只是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
「用性命擔保?這倒是合我的意,我本想抓他表妹來要挾他,現在有他的未婚妻在手,那也是一樣的。」
必雲希心中一驚,適才退出的手下們出現在四周將她包圍,堵住她所有可能的退路。
她皺眉,冷盯著他。「這是做什麼?」
「巫江寨的弟兄不打算歸順朝廷,不過現在扯上錦衣衛,這事就不好辦了,如今只有用你來當人質,好逼迫褚恆之來幫我對付錦衣衛,相信以他的能力,必能說服冉疆。」
必雲希終于變了臉色,她昔日的好兄弟、好伙伴,她最倚仗的二當家,竟是背叛她的人!
「是你?」她難以置信,吶吶地道︰「原來是你……我就覺得奇怪,明明說了,一切都布置妥當,官府卻臨時變卦,原來是你從中破壞……」
她臉色蒼白,心頭好似被人重重插了一刀,讓她有些天旋地轉。
「為什麼……葉楓這麼相信你,你卻背叛了她……」
石陌塵變了臉色,只因她在此時此刻,忽然提到那個女人的名字,如同將長膿的傷口再度裂開,讓他記起一切痛苦的根源。鮮血染上他的手,蒙蔽他的心,讓他墜入黑暗深淵,再也回不了頭。
「她是我的女人,你不配喊她的名字。」他聲冷如冰,陰沉地警告。
必雲希驚愕地望著他,那陰冷的神情充滿執念,而她卻直到此刻才看清他的真面目。我的女人?原來,他一直是這麼看待她的。
「抓住她!」
命令一下,周遭的手下大刀齊舉,朝關雲希一塊兒涌上。
第15章(2)
必雲希在山里奔逃著,她中了石陌塵一掌,傷了內力,卻拼著一口氣,突破重圍,鑽進地道,逃了出來。
她能逃走,全仗著對山寨地勢的了解,以及對密道的熟悉,這一點是連石陌塵都料想不到的。
雖然沒讓石陌塵得手,但這里是他的地盤,這里的人也全是他的手下,她雖逃得了一時,但心里很清楚,石陌塵為了抓她,已經放出山哨,出動所有守在山間各地的巡哨,打算全力圍捕。
憑借自己對地形的熟悉,以及了解對方人馬的習性,他們要抓她也沒那麼容易,畢竟她曾是大當家,這山寨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人也是她訓練出來的,所以如何躲藏、如何避開陷阱和巡哨,都難不倒她。
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找個地方運功療傷,想辦法熬過去。
她在山間躲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她喝雪水、吃樹根,甚至刨地挖蟲裹月復。
時值冬日,能吃的東西不多,躲藏更是不易,她能支撐半個月已經是奇跡,最終還是被石陌塵找到了。
重生前,她雖然偶爾能與他打成平手,卻知道他是故意讓她的,總覺得模不清他的武功高低;重生後,她的武功更不如他,現在卻親眼見到他的武功深度,竟能在十招內便將她擒住。
「我把你四肢打殘,吊著你的命,一樣可以威脅恆之。你猜猜,當他收到你一只胳臂時,會是什麼表情?」
必雲希被他掐著脖子卸了一條手臂,只稍再用力,她的左手就會廢了。
她望著他陰狠無情的眼神,原來在她看不到的時候,他竟是如此可怕而殘忍。她突然感到萬分悲傷,曾經與她出生入死的知己、曾經把酒言歡的伙伴,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放掙扎,用著僅存的力氣和意識,沙啞地開口。
「你曾說過,我上天遨翔,你便跟隨;我折翅落地,你亦不棄。言猶在耳,為何你卻失約了……」
石陌塵渾身劇震,那恍若深不見底的黑眸有了一絲波動。
「你說什麼?」他怔怔地望著她,掐住她脖子的手勁也輕了些。
「二弟,你說過待弟兄們有所歸屬、完成大業的那一日,你要親手挖出藏在後山大樹下你親手釀的酒,陪我醉上一場的……」
石陌塵瞪著她,臉上的邪氣消失了,只剩驚異以及難以置信。
「你怎麼知道?你叫我什麼,你……」
這眼神、這語氣,以及這說話的樣子就像她,那個他藏在內心深處的女人。
他死死地盯著她,透過那雙悲涼卻微笑的眼,好似瞧見了另一個靈魂,那是他忘也忘不了的眼神。
當她死在他懷里時,她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因為他的錯估,讓她丟了性命。饒他計劃了那麼久,暗中破壞,就是不願她在完成大業後便想遠走天涯離開他。他想盡辦法留下她,只要她還是大當家的一天,她就不會棄弟兄而去,也不會棄他而去,他們還能秉燭夜談,听著她喊他一聲「二弟」,看著她眼中對他的倚賴。
她還能倚仗他的輔助,需要他隨侍在側,為她分憂解勞,而不是把山寨弟兄交給朝廷後,就浪跡天涯。
他不要她離開,也不準她棄他而去,就算是當個背叛者,犧牲弟兄的性命,他也要留下她。
但是,她卻死在他懷里,從那一日後,他入魔了。
可現在這個被他掐住脖子的女人,卻用著與她相同的語氣、相同的眼神,說出了她在世時,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這怎麼可能?是他產生幻覺了,還是她就是她——葉楓?
可惜不容他深思下去,背後強大的殺氣迅雷不及掩耳地襲來,石陌塵只來得及回身,卻難以擋住那男人的殺招,挾帶內力的一掌重創他的胸膛。
石陌塵被震出幾丈遠,在地上翻滾幾圈後倏地爬起,單膝跪地,狠狠瞪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