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居正室 第10頁

這樣的舉動讓縴櫻忽然有些感動,就像是在向大家宣示他相信她,願與她同進退。

假如他是她的夫君,一定是這世上最靠得住的男子,無論她如何行事,他終將相信她,給予支持。

她忽然很羨慕那個將來能與他長相廝守的女子,不知要修行幾世,才能得他這一生。

恍惚中,她仿佛作了一個迷夢,夢中她真是他的妻,哪怕,只是真正的側室,她也甘願。

她從沒試過這樣,站在一個男子身邊,成為他的歸屬,仿佛天地間終于有家可歸,全身被什麼踏踏實實地覆蓋起來,不再飄零。

她想,這就是世間每個女子要尋找的那種感覺吧?不只女子,男子亦如此……

抬首望著他的側顏,光線柔和如紗,他也顯得俊逸出塵,讓人縱是千萬眼也看不夠。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亦轉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似在安慰。

這笑容,像投進湖中的一枚五色石子,發出悅耳的水花聲,且五彩斑駁閃耀,讓人明白湖底不再清淺無物。

不須言語,她已覺得安慰。心間那一點兒忐忑頓時煙消雲散,只覺窗外天空湛藍。

「那就暫時委屈你了,」肅太妃道,「哀家不得不先將你軟禁起來,放心,若真與你無關,定會還你公道。」

「妾身不委屈,」縴櫻鎮定地答,「點心是妾身所做,理應如此。所謂身正不怕影斜,妾身不怕。」

所有的人都意外地看著她,原以為她會哭哭啼啼,誰知道她卻如此淡然大方,連喬雨珂都禁不住側目。

第4章(1)

沁州的夜晚似乎格外清爽,比起喧囂的京城,果然是靈秀水鄉,仿佛每吸一口氣,都是新鮮的,不染半絲塵埃。

縴櫻憑窗而立,眺望明月,雖被軟禁卻無倉皇恐懼之感,師父常教她要靜心,此刻她深感經年所學之有用。

「姨少女乃女乃,」門外突然傳來順嬤嬤刻意壓低的叫喚聲,「爺來看你了——」

蘇品墨?

被軟禁之後,雖然肅太妃沒有派侍衛嚴加看守,想來還是會差人暗中監視,平日能自由進入她房內的,也只有順嬤嬤了,她雖然明白他自有辦法來看她,但如今她是頭號嫌疑犯,他本應該離她遠一點兒,有什麼等事情查明再說不遲,不怕肅太妃發現後生氣嗎?

「爺,」見蘇品墨打起簾子進來,縴櫻連忙上前躬身道,「這麼晚了,爺還不歇著?」

「用過晚膳了沒有?」他並未回答,而是逕自問道。

「廚房早送來了。」她希望他不要看到桌上分毫未用的飯菜,然而,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又怎會不見?

「這都是什麼?」他坐到桌前,瞧了瞧眼前的菜色,不由得滿臉慍色,「廚房居然敢如此怠慢你!」

「妾身本來就喜歡吃清淡的……」她倒不想同那些勢利的下人計較,「白菜豆腐正好。」

「他們看你被軟禁,就真把你當成犯人了!」蘇品墨憤憤道,「順嬤嬤,我是怎麼吩咐的,姨少女乃女乃的吃穿用度一律不得苛減,連我的話都不管用了?」

「少爺別生氣,」順嬤嬤急道,「等老身去查明是誰在背地里怠慢,一定將他逐出府去。」

「現下要緊的,是好好做些宵夜來,」蘇品墨吩咐道,「忌過甜過油膩的,也不能一味清淡寡味,交予你去辦吧!」

「是。」順嬤嬤低頭退下。

縴櫻坐到一旁看著蘇品墨,臉上不自覺溢出笑來。

「笑什麼?」他抬眸瞧見,有些好奇。

「妾身現下總算知道,為何世間女子皆想嫁人,」她勾起甜美的笑說道,「來,有人疼愛的滋味,如此之好。」

「你也忒能滿足了,」蘇品墨搖頭莞爾,「不過關心你一餐溫飽而已。」

「妾身從小離開父母,深知若有人關心一餐溫飽,已是可貴。」縴櫻仿佛思什麼回憶,眼中有些黯然。

「櫻兒,」他忽然對她換了輕柔的稱呼,「倒是從來沒有問過你,家里可還有什麼人嗎?」

听見這般親昵的稱呼,她的心不由得一突,過了會兒才回神回道︰「爹、娘、兩個姊姊……」

她不想瞞他,遲早有一日,他會知道她的身分。

「為何你會離開他們?」他凝眸不解。

「原本,我以為如父親所說,要送我出去學些本事,可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八字與父親相克,他不得不送我離家。」

從小,父親就說她是習武的好材料,會送她到師父那里,是想將她培養成為一代女將,將來可助丞相府一臂之力,但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父親為她的所有籌謀,無關志向,只出于迷信而已。

她有一個很自私的父親,但她心中沒有怨恨,相反的,她慶幸自己從小可以離京過遙逍自在的生活,不像她的兩個姊姊,不是待嫁閨中,就是老死夫家。

「可想家了?」見她沉默不語,蘇品墨關切道。

「想……」她點頭,「但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不去想。」

這樣的心思,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卻能很自然地說出口。

她一向覺得,行走江湖應該收起所有的柔弱,就像師父那樣,有一顆凝結冰霜的心,遇事才能從容淡定,但她沒料到,冰霜遇到了暖意,也會微微融化。

雖然,她不知道這樣的暖意是否只是一種幻覺,他對她應該很有戒心吧?或許他所有的關懷,只是試探而已。

「怎麼不問了?」她有些不解地向他提問。

「問什麼?」他卻道。

「妾身以為,爺要接著問,妾身家在哪里、父母是誰。」她莞爾。

「是想問來著,可你一定不會說,」蘇品墨仿佛早已猜中了她的心思,「其實你到底是誰、為何來到我身邊,並不重要……」

她一怔。

「還記得嗎?」他微笑,「我說過,這一切我都不在乎,只要你的到來,能帶來好的結果。」

「爺不怕妾身有壞心?」縴櫻蹙眉。

「不,你沒有。」蘇品墨答得篤定。

「爺如何得知?」她倒意外。

「你的眼神。」他信心滿滿地回道,「我雖不太懂得認人,但也懂得看人的眼楮。你的眼神,真誠清澈,我不會看錯。」

他竟信她至此?她的心尖不經意被他這番話給觸動了,就像被蜂吮吸了一下,只一下,便溢出蜜來……

「妾身定不負爺的信任。」縴櫻深深地回應。

兩人的對視間,仿佛無形之中產生了一種默契,就好像廣大的天地間,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近之人、當下唯一的依靠。

她的發絲有些凌亂,蘇品墨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撥了撥,也不知她用的什麼洗發膏,那馨香淡如茶香,沁入他的心脾。

他忽然有些恍神,一向以君子自居的他,這一刻,竟有些心猿意馬。

他是怎麼了?

假如他心底沒有別人,這樣倒也正常,畢竟她如此可愛,任何男子都會心動的……可他早就將自己的情緣塵封,為何,密封的匣子還會被掀開?

他不由得自嘲地笑,笑自己不過還是普通男人,遠不及想像中那般堅定。

其實,這些年來,他也曾有過與女子同床共枕的時刻,從前那些侍妾,總是趁著他不備,鑽進他的被里……

所以,他才要將她們——打發回家吧?倒也不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只是討厭那樣的引誘。

可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對方還沒怎麼引誘,他倒先動了心思。這還是多年來的頭一次……

是多年禁欲讓他情不自禁,還是她當真與眾不同?他想不透,也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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