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她頭發的香味似乎淡了,可她肌膚的氣息,又似玉露一般,濃郁起來,弄得他的心此起彼伏。
他下意識挪了挪身子,不敢與她太過接近,但心底又渴望拉近距離,她身上仿佛有一縷游絲牽著他,甩也甩不掉。
縴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雙頰倏地暈上一抹緋紅。她雖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畢竟這陣子他常有意無意出現這種疼寵她的模樣,讓她無法嚴厲拉開距離,只能稍稍放縱自己沉溺片刻。
「少爺!少爺!」突地,順嬤嬤急切的聲音猛地打亂這一室的寧靜曖昧。
「什麼事?」蘇品墨如遇救兵,立刻抓緊機會穩定心緒,詢問道︰「可是宵夜端來了?」
「太、太妃,請少爺和姨少女乃女乃前往花廳一敘。」
聞言,縴櫻也立即拉回心神。她縱使行得正,也不免心頭一緊,這深更半夜的一定出了什麼大事,否則肅太妃不會隨意召見她這軟禁之人。
縴櫻與蘇品墨相視一眼,皆沒有說什麼,當即草草理裝,頂著夜間的涼意,快步來到花廳。
花廳里燈火通明,肅太妃端坐堂上,不料,喬雨珂亦在。
一名男子被縛住手腳,跪在階下,縴櫻仔細看了看,是廚房的采辦孟大,也不知他所犯何事,竟像個罪人一般。
「品墨,你來了,」肅太妃道,「雨珂發現了一件事,讓她對你講吧。」
蘇品墨不解地看著喬雨珂。
她抿了抿唇,方道︰「前一陣子,你可曾因為生意的事兒,與萬有錢莊的彭掌櫃不睦?」
「不錯。」他點點頭。
「孟大便是受了彭掌櫃的收買,將蟹黃摻入蛋黃酥之中,讓咱們蘇府犯下大不敬之罪,以示對你的報復。」喬雨珂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孟大?」蘇品墨挑眉,望向階下,「少女乃女乃說的可是實情?」
「少爺……」被縛在階下的男子痛哭流涕,「小的一時間鬼迷心竅了,少爺,您要攆要罰都隨意,砍了奴才的狗頭也成,還請不要牽連我家中老母……」
「還不快把他拖走!」喬雨珂厲聲道,「省得在這里污了太妃娘娘的眼!」府中奴僕立刻應聲,將孟大拉了下去。
「太妃,如今查明事情真相,可還我們蘇府一個清白了吧?」喬雨珂轉身道。
「呵呵,」肅太妃卻笑了,「雨珂啊,哀家本以為你是個醋壇子,不料關鍵時刻卻是個賢內助啊!」
「雨珂只是不希望受連累而已。」她倔強道。
「既然事情查明了,縴櫻,你也不必被軟禁了。」肅太妃道,「不過,你得好好感謝雨珂啊——」
「妾身多謝少女乃女乃。」縴櫻當即對喬雨珂盈盈一拜,「少女乃女乃此恩,妾身永世不敢忘。」
「不必客氣,」喬雨珂冷冷地答,「我也不是為了你。」
「品墨,看來你挺有福氣的,」肅太妃笑道,「一妻一妾能如此相處,已是難得。」
「外甥也是此刻才知曉,原來自己如此幸運。」蘇品墨亦笑道。
他側眸,看了喬雨珂一眼,顯然對她的出手相助甚是詫異不解,卻沒有多說什麼。
眼下,保持蘇府一團和氣是當務之急,要說什麼,也得等送走了肅太妃再說。
不過,縴櫻在一旁,卻看出了些端倪。
都說喬雨珂對蘇品墨無情,與戲子勾搭,一心要離棄夫君,但此刻看來,她心中絕非如此涼薄。
或許,她也是愛著蘇品墨的吧?但兩人倔強的性子,讓彼此不敢承認……
這個想法,倒讓縴櫻霎時明了了從前的諸多疑問。
不錯,如此倒說得通了。為何她不愛蘇品墨卻肯下嫁于他?為何大可與戲子私奔卻遲遲不敢邁步,真是為了錢嗎?
呵呵,也許,她該試探一下喬雨珂,一切都會清楚了。
但不知為何,本來讓她激動的發現,卻忽然讓她的心一沉——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是否太過入戲,真把自己當成了蘇品墨的小妾?
為何,心里會有酸酸的感覺?
第4章(2)
「姨少女乃女乃……」小萍打外面進來,欲言又止,仿佛怕她不高興似的,戰戰兢「叫你去請少爺,你去了嗎?」縴櫻問。
「去了,」小萍咬著唇,「可是……少爺在跟大少女乃女乃用膳呢。」
呵,她猜得不錯。
這次喬雨珂替蘇府解了圍,再怎麼樣,蘇品墨也得表示一下,至少,要一起吃頓飯。
不知這兩人自成親以來,像這般和和氣氣的用過幾次膳?恐怕十根手指也數得出來。
「你去告訴少爺,」縴櫻對小萍交代,「就說我病了,讓他早些過來。」
「病了?」小萍緊張地瞪大眼楮,「姨少女乃女乃哪兒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
「不必,」她淡笑著,「等少爺來了,我自然就會好些。你快去吧。」
小萍仍舊滿臉不解,但也不敢違命,快步離去。
縴櫻褪去殘妝,躺到榻上,靜靜地等待著。
要試探喬雨珂,其實也不必花費過多心思,就這麼一下下,估計就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
女人若愛著一個男人,至少會有兩種表現,一是關心、一是嫉妒。關心,喬雨珂有,若是嫉妒也有,那麼她一定是愛著蘇品墨的。
縴櫻閉上眼楮,打了個小盹兒,便听到他的腳步聲。
「哪里不舒服了?」蘇品墨坐到床榻邊,伸手輕撫她的額頭,「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妾身也說不上來,」縴櫻緩緩睜眼,沖著他微微一笑,「只覺胸口悶悶的,爺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蘇品墨不解地望著她,仿佛猜到她在搞什麼鬼,但又猜不透澈,只得嘆口氣,應道︰「好吧,那咱們聊聊天。」
縴櫻往床里邊挪了挪,遞給他一個靠枕。
他有些意外,沒料到她竟如此主動,但他也沒說什麼,便側過身子躺到榻上,與她一同臥著。
房內很安靜,縴櫻新點的薰香有股蘭花的氣息,烘托得四周越發幽謐清雅,教人眼皮子發沉,直想睡。
蘇品墨憶起那日心猿意馬的感覺,此刻心里又纏綿起來,仿佛蝴蝶在花蕊之中扇著翅子,一震又一震。
她的體香與幽香的氣息揉和在一起,側著身子聞,又濃郁一些,轉過臉去,忽然又散開了,給人迷離不定的魅惑感,像是午夜的曇花一現。
他突然想到也不知哪本書上說過,男女歡愛,體香是關鍵,恰如煙水縈繞,聞之即念動。
丙然,如此。
假如可以,他希望永遠跟她這樣躺著,就算什麼也不做,憧憬著腦中的迷夢也是美好。
他想起某年夏天,躺在畫舫上,靜靜飄過花香撲鼻的河岸,那種感覺,就像眼前這般。
已經很久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如此渴望了,曾經,在他年少之時,這種感覺也曾有過,那時候,他與一個笑容明亮的女孩攜手走在溪水畔,那時候,他以為美好的一刻能夠雋永,然而,時間的塵埃終究將清澈掩埋,剩下千瘡百孔,風過塵沙。
蘇品墨微微閉上眼楮,感覺眼角有些濕潤。
往事不可追憶,但眼下,卻也無可保留,他不由得一陣心酸。
「想說什麼?」他率先打破沉默,就怕再不開口,眼淚會不受控制地流下。
「爺,給妾身講個故事吧——」她輕聲說。
「我倒不太會講故事,」蘇品墨不禁莞爾,「還等著你講給我听呢。」
「爺,你聞這薰香,像不是像蘭花的味道?」縴櫻提問著,「讓我想起你那本詩集里的蘭花呢。」
「說來說去,原來你想打听這個。」他搖了搖頭,「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