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辛苦了 第9頁

「……我在等你,禮。」她的第一句話就解開他的疑問。

「今天比賽的時候,你怎麼會彈錯?」背著書包的端木麗手里還拿著鋼琴比賽第三名的小獎杯。

在大房子時那樣拒絕和他交談,現在卻又在這里等著他問問題,她就這麼看重和他比賽的結果?即使討厭他,也要來問清楚?但,她卻又那般熟悉地喚著他的名字。藍禮央無法理解,也未立刻回答。

端木麗僅是瞅著他,又道︰「老師說,這首曲子你彈得很熟了,老師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錯,也許是你太緊張了。」

他看著她,片刻,啟唇道︰「……不是。」他只是在彈奏時分神了下。

聞言,她低語一句︰「是嗎……」然後又昂起臉來。

「那……」

她好像想說什麼,藍禮央卻同時對她開口︰「我並不想和誰競爭或做比較。」尤其是她。

「……咦?」她抬頭看著她。

和她相隔著一層樓梯,他佇立在高處,垂眸俯視著她,道︰「我從來沒有把誰當成競爭對手,也不曾有過任何想要和誰比較的意思。我不想和您比賽。」所以,不要用這種特別針對他的方式,讓他理解她有多麼敵視他。他……並沒有把她當敵人。

端木麗站在樓梯下面,直看著他。

「……你說什麼?」她先是露出有些奇異的眼神,而後,想到了什麼般,道︰「難道禮是故意彈錯?鋼琴比賽,你是故意輸給我?」

藍禮央微怔。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她起這種聯想。

「不是。」他真的是因沒辦法專心才彈錯,雖然當時腦中的確閃過她的臉容,但分神是事實,卻跟分神的內容無關。

「你剛不是說不想和我比嗎?」她一手拿著獎杯,一手在身側握著拳頭,臉上的神情復雜。「你是因為我也參加比賽所以才彈錯的?」她問。

藍禮央一時無語。得知她是針對他才去參加比賽後,他的確被困擾住了,但是那個失誤完全是自己的責任。

「不是那樣的。」他認真道。

但是,她似乎沒辦法相信他的話。端木麗注視著他,直到她那被擾亂的情緒變得深沉而清冷。

「是不是因為我是小姐,所以你才這麼做?」她低聲問。

不是。藍禮央剛想要否認,就見提問的端木麗一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下樓的腳步聲迅速遠去,藍禮央佇立原地,回想著自己說過的話,不曉得從哪里開始、又為什麼會造成她這樣的誤解。

回到大房子,他在置放垃圾的地方看見那個鋼琴比賽第三名的獎杯,就那樣被丟棄了。

那是國中生的藍禮央最後一次和國中生的端木麗說話。

之後,兩人各懷交錯的心情和想法升上高中。

第三章

「藍禮央,你真的不考慮看看?你家里只有爺爺是嗎?老師可以去跟你爺爺談談。」

站在辦公室內,面對導師的好意,背著書包的藍禮央僅道︰「謝謝老師,不過我真的沒有打算跳級,所以不用做跳級測驗。」

「可是你從國中到現在成績一直都很好啊,為什麼不試試看呢?不然那……出國呢?我們學校有很多學生高中一畢業就出國了,他們是家里很有錢早就決定了,但是你不一樣,憑你的成績,你可以拿到獎學金,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導師說道。

「我並不想出國。」藍禮央回答道。進入變聲期的聲音有點沙啞。

導師听了,一臉可惜,最後還是對他說他才高一,還有時間考慮,然後塞給他幾份獎學金及留學申請參考,這才放他走。

藍禮央敬禮之後離開辦公室。放學時間,同學紛紛離開學校,不少轎車在外面等著接人,他一如往常地走到校門斜對面的公車站牌處。

和擁擠的下班人潮一起搖晃了四十分鐘,在大房子附近的站下車,也如同過去的每一天那樣,由側門進入。

夏天剛過,初秋的傍晚氣溫逐漸轉涼,天空也比較早暗下來;偌大的主屋,遠遠看去只有兩、三個地方的燈是亮著的,和小時候一到夜晚就燈火通明的景象不同,感覺冷冷清清的。

大門剛好開啟,銀灰色轎車緩慢駛入,那是端木麗大哥的車子。

自從司機退休之後,都是端木麗的大哥接送她上下學,端木麗的大哥若是沒空,就似乎是坐她國中以來的好友的便車。

藍禮央收回視線,打開副屋的門,只有他一個人。祖父大都在六點半回到副屋,七點半煮好晚餐端上桌和他一起共享,向來非常地準時,沒有一天例外過;而他總是利用這空檔寫作業或讀書。

和國中是不同,高中比較晚放學,所以他只有在周末假日時能幫忙處理大房子那邊的事情。

整理正門庭院的園丁和另外一位打掃的叔叔四年前就已經離開,似乎是被辭退的。

其它像是洗碗、清潔的佣人,也陸續因為相同原因走了好幾個;由于在這里相當被善待的緣故,離去時他們並沒有太多埋怨,倒是很擔心端木家的狀況。

這幾年大房子里的人越來越少,似乎只剩為管家的祖父、一名廚師,還有一個鐘點女佣。

也因此,祖父的工作越來越繁重。

雖然祖父並沒有對他說明狀況,但藍禮央的確從祖父勞累的臉龐看出了一些跡象。

壁鐘的時針指著晚上六點半,祖父從主屋回來了。藍禮央在房內听見開門的聲響,便起身走到客廳,平常總是很快進廚房的祖父,今天卻低著頭坐在沙發上。

「禮央……咳咳……」

困難地喚著他的名字,藍禮央看見祖父撫著胸口,嘴唇顫抖,露出十分難受的表情,在喃喃說著胸口疼痛之類不成句的單詞之後,身體頹然倒下。

「爺爺!」藍禮央迅速上前扶住他,並且當機立斷拿起電話,打算叫救護車。

不料卻被祖父抓住手,阻止道︰「千萬別……讓少爺……小……姐知道……」

由于祖父的表情相當堅持,也始終不肯放手讓他打電話,藍禮央只好將他的手臂架上自己肩膀,走出大房子後招出租車。

在醫院檢查之後,藍禮央發現從兩年前祖父的心髒就出現了些問題,這次引發肺積水,心跳數甚至高達一分鐘近一百七十下。由于狀況嚴重,必須留院觀察。

不可能不讓少爺小姐知道的,至少不可能不讓少爺知道。待祖父狀況穩定下來,藍禮央打電話給端木麗的大哥,將情況概略告知;但因顧及到祖父的意願,他只說祖父身體不舒服要休息幾天,並沒有仔細說明病況。

已經超過六十五歲的祖父原本早該退休養老,但上一任主人,也就是端木麗的父母,丟下三個孩子,一個移居國外,一個離家出走,看著少爺小姐出生成長的祖父,當然不可能就那樣離開。

如果不是因為端木家,或許祖父會在父親發生意外過世之前跟他們一同生活;雖然是這樣,但祖父並未因此而對大房子里的人有所怨恨。

案親在世時,常說祖父的家人不只有他們;雖然祖父跟另外一邊的家人比較常在一起,但是感情的濃度卻是一樣的。藍禮央听聞過祖父年輕時的事,當時周遭親戚對異國婚姻存有偏見,所以祖父似乎是和家里鬧翻,放棄留學未完成的學業,和祖母私奔結婚去了。

藍禮央實在很難想象這麼嚴謹注重禮儀的祖父竟曾有過這麼瘋狂熱烈的過去。失去家庭支持的現實狀況相當殘酷,幸好在窮途末路時遇上端木家的老主人,給了他們能夠溫飽的工作和住所,讓他學習正統的西式禮儀和各種知識,成為一個無人能及的稱職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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