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晚不回家還在外面亂晃,我要跟你媽講!」她並未抬頭,只是凶他。
「嗯。」他不想解釋自己念的私立中學課業很重,從一年級開始就已經有晚自習。
「你很煩耶!坐在我旁邊干嘛啦!走開好不好?!」她邊哭邊罵道。
「……妳男朋友呢?」他看著對面的路燈問道。為什麼放她一個人在這里?
她明顯一頓,隨即生氣道︰「要你管!我沒有男朋友!沒有!」像是在對自己說似地重復著。
他側頭望著她,隨即問道︰「分手了?」
她停住,跟著瞪住他。她臉上的表情慢慢地崩潰,哭吼道︰
「才沒有分手呢!我們是干兄妹,以後都是干兄妹!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我也沒有說過喜歡他!是我不要他的。什麼大冒險游戲嘛,爛死了!那個書呆女有什麼好?為什麼他那麼在乎她?明明就是我比較好比較漂亮啊!他的眼光這麼低,我才不會喜歡他!」
他凝視她許久,然後很正經地說︰「妳的個性太差了,要是我,也不會選妳,妳要好好反省。」
聞言,她簡直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
「什麼?!你這個臭小表居然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憤怒地站起身,連脖子都脹紅了。「不過是個死小孩罷了!必你什麼事啊!」她惱羞成怒地伸手打向他,怎知他竟然躲都沒躲,一個巴掌就那樣結結實實地落在他柔女敕的面頰上。
周垂意的臉被打歪掉,清脆的聲響好像帶著回音。方雅玟錯愕地僵住動作,連淚都忘了流。
「啊--啊我,對不--」結果還是硬生生停住就要出口的道歉。
他緩慢地轉回頭,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火紅的掌印殘留在他清秀的臉龐上,顯得格外刺目。
「……妳要不要回家了?」他仰頭問道。
歉疚在她淚眼匠一閃即逝,她用力地罵道︰
「什……什麼嘛!你這個臭小表!」轉身就想離開,卻被他一把拉住手。
他注視著她道︰「現在很晚了,妳是女生,穿成這樣,又在哭,很危險。」這是安全常識,學校有教,報紙上有寫,電視新聞常播,長輩也提醒過。
「有你在就會比較安全嗎?你只不過是個死小孩而已!」裝什麼成熟……她惡毒地批評道。想要甩開他,他卻不放手,兩人的力氣差不多,結果造成一場小小的攻防戰。
只是,她已經哭到無力,所以先放棄了,卻又邊流淚邊罵︰「你、你這個臭小表……」
「回家了。」他微喘著說,然後站起身。
她的眼淚像是在對他說抱歉,卻又死不肯低頭認錯。牽住她的手,他帶著哭哭啼啼的她走向公車站牌。
打開房門時看見一個女人坐在自己床上,必須要有什麼反應?
如果這個女人長得不但漂亮,還擁有一副窈窕好身材,大部分十七、八歲的高中男生可能會聯想到某個女神降臨在自己家里、說要服侍自己的有趣好康情節。但對周垂意來說,只有︰「這個家伙又來了」這樣的感想而已。
「妳做什麼?」
站在房門口,周垂意已經不想指責這個屢講不听的入侵者。
方雅玟听到聲音,這才從柔軟的棉被之中探出頭來。
「唔……你回來了?現在幾點了?」聲音因為睡意而顯得有些煽情,她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條白皙的手臂,抓起放在他桌上的手表細看。「咦!那麼晚了?好餓,小意,煮晚飯給我吃。」
「這是我的房間和我的床。」他說出一個再正確不過的事實。
「嗯,我知道,借我睡一下而已,你干嘛那麼小器啊。還是你有藏什麼書刊怕被我發現?」她翻坐起身,身上穿的是細肩帶小可愛。搭上外套的話不失端莊時尚,但若是單穿,就顯得暴露了。
床上一定又沾染了她的香水味。周垂意閉了閉眼,在心里無聲嘆息,把書包掛在椅子上。
他考上高中那一年,父親被調到國外工作,母親則在半年後過去照料。由于調職的時間只有三年,如果轉學到國外再轉回來會很不穩定,也擔心難以餃接,家人和他都考慮到學業的關系,所以決定讓他留下,又因為有方雅玟雙親的保證,父母才比較放心。
把鑰匙寄放在叔叔阿姨家是為了方便照顧,可是怎麼知道,第一個使用他家鑰匙、不請自來的人居然是方雅玟。
「我上班的公司離這邊很近,想睡個午覺或休息一下都很方便。」
全都是為了她自己舒服。那一天,一打開自家的門,發現里面有個人坐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視,他心里只有「無言以對」四個字。
因為她從事的是廣告業,上班時間很不固定,所以經常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家里。有時候他一早起來,看見她沒卸妝就睡在沙發上也是很平常的事。雖然告訴她有客房可以使用,她卻任性地說他的床比較舒服,除此之外,她只願意窩在沙發里。
吃的東西他弄,弄亂的床鋪或客廳他收拾,真不曉得是誰在照顧誰。
「今天開高中同學會喔,你知道吧,我的高中同學會。」
他在燒開水準備煮面,她卻忽然挨進他身邊沒頭沒腦地說道。
「我找了那個呂欣欣當主辦人,還把同學會的事告訴歲見,所以我們一起去了。」她放低聲音。
他沒有說話,只是听。
「這幾年我一直看著歲見,他身邊始終沒人,知道他很想見那個人。真是無聊啊,為什麼會對一個人念念不忘那麼久呢?簡直像笨蛋一樣!呵呵,我今天看到呂欣欣,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不擅言詞,連被人無理責怪都不會解釋,還裝作不認識歲見的樣子。嘿!這次見面之後,歲見就會明白我比較好。」
……妳對他不也是一直念念不忘嗎?笨的人絕對不只他們而已。
他始終保持沉默,什麼也不說。
吃完飯後,她離開他家,走前還抱怨他煮的面有夠難吃。
從那天之後,他突然感覺家里似乎少了什麼東西,而等他發現時,她已經有一、兩個月沒來。
在第三次段考完的那個中午,他回家打開門時看見玄關處有雙高跟鞋,竟有種終于可以放下心的奇異感受。
沒有意外的,他在自己房間里找到她。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那是我的床。」這件事他必須一再重復地告訴她。
床中央的隆起在听見他的聲音後僅只動了一下。
好像有吸鼻子的聲音。他停了停,問︰「今天太陽很大,妳不熱?」
「……要你管。」她悶在被子里說。
他望著那團固執的隆起良久,然後問︰「怎麼了?」
隆起似乎稍微動了下,隨即被單被用力地掀開來。
一顆枕頭朝他飛砸過來,周垂意反應敏捷,微側首避過。
「我不熱!我沒事!我知道這是你的床!我怎麼曉得你今天這麼早回來,讓我睡一下又不會怎樣!」
方雅玟一頭亂發,身上的套裝也皺得像咸菜干,坐在他床上,一臉剛剛大哭過的狼狽表情。
「我今天段考,比較早放學。」他平靜地睇視著她。
她用手背擦去眼淚,無理取鬧地罵道︰「你段考和我有什麼關系!誰稀罕睡你的死人床,只是家里有媽媽在,辦公室又一堆人,如果知道你今天會那麼早回來,我就不會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
只是那麼輕輕的一句,卻教她的淚水成串地掉落。
「哪、哪有什麼事!我看他們最近感情很好,所以寫了信去破壞他們。怎麼?我就是個性差,所以歲見才不選我,我嫉妒他們就要再續前緣了,像連續劇里那樣沒人喜歡的壞配角一樣,開始從中作梗,只要成功了,我就可以把歲見搶過來!」她抬頭挺胸又理直氣壯地說著,表情卻異常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