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只眼閉只眼 第7頁

除了一些嘲弄自己的意味外,他倒沒有其他太多埋怨的情緒。

搬來椅子的聲音傳入他耳朵,听來頗有準備和他聊天的架勢。「促使你正義感大發的原動力是什麼呀?哥。」蘊蘊顯得興致勃勃。

簡品惇想了許久,「詛咒,星座書上大凶的詛咒。」只能挖出這個答案來對簡品蘊及自己解釋他一時反常的舉動。

「可是你不是向來不信星座嗎?」

「是不相信,不過無論信或不信,我現在的情況的確算得上大凶,不是嗎?」他自嘲一笑。

「沒生命危險就是凶中帶吉了。你知道嗎?我和爸一听到你人在醫院,嚇得不知所措……」簡品蘊握著他的手,「以前闖禍的人都是我和爸的特權,你的責任就是替我們兩人收拾所有殘局,你怎麼可以讓我和爸兩個如此依靠你的人擔心受怕,你明明清楚我們兩人一慌起來就像兩只無頭蒼蠅,只能可憐兮兮地團團亂飛而找不到解決之道,你怎麼能放心讓我們兩個這麼無助?」

「你就是知道如何讓我感覺內疚。」短短幾句,已經將他定罪在不忠不孝不仁不悌的壞兒子、壞兄長,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不愛惜簡家父女一樣,不用指著他的鼻頭大罵他莽撞,只要這條罪名一扣,他就倍感歉疚。「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簡品蘊笑了,但知道簡品惇目前無法視物,所以給了他一個很扎實的擁抱來代替她的笑容。

他不懂撒嬌,可家里有兩個很會撒嬌的家伙,讓他也開始對於這種肢體上的擁抱感到理所當然。「爸呢?」總覺得少了另一只無頭蒼蠅的嗡嗡叫聲,挺不習慣的。

「被急電招回研究院去了。」研究院在下個月要舉辦一場博覽會,以三國為主題,這些日子,簡家爸爸幾乎以研究院為家了,昨天好不容易撥空回家陪一對寶貝兒女用早餐,得到的消息卻是兒子和一群飆車族械斗住院的青天霹靂。「哭紅了眼回去的。」簡品蘊補上一句。

「我一直懷疑,爸被死去的媽給附身了。」沒見過大男人這麼愛噴淚的,跟他印象中的媽媽一個模樣。

「哈哈,同感。」習慣的,她舉起右掌要和他來個givemefive的默契,但伸出了手才猛想起他看不到,又無聲無息地將手放了下來,故意裝出移轉話題的輕松態度,「等會你們律師事務所開工時,我再打電話去替你請假。」

提及了正事,簡品惇輕嘆︰「我手邊有兩件案子要處理,這下子可麻煩了。」幾時能出院還是未知數,九成九也趕不上法院開庭了。

「這就是在提醒你,做傻事之前先考慮後果。」簡品蘊很想同情他,但自作孽不可活,她最多也只能給他精神上的惋惜。

「我一直神智很清醒,可是手腳不听使喚,我沒辦法阻止它跑進青少年互毆的戰局里,也沒辦法阻止它揮動在那群男孩子的臉上……」最後也同樣無法則制自己閃身到花漾前面,為她擋下那柄只差幾公分就會劃破她鼻翼的扁鑽,唉。

「哥,你真的只是路過,然後看到人在打架就跳下車去幫忙噢?」太不像她所認識的簡品惇羅,「還是……英雄救美?」最後四字的音調揚得很高。

「我沒看到美人。」只看到一只人形刺蝟在大馬路上飆車。

「那送你來醫院的女孩怎麼說?」她可是已經和花漾打過照面了,雖然第一眼曾被花漾前衛的打扮給嚇了一大跳,但仔細瞧還是能發現濃妝底下的花漾有張相當甜美的容貌。

「她若稱得上美,天底下就沒有丑女了。」

「厚,嘴還是這麼壞!我就覺得那女孩長得比我美多了,你是連我一起罵進去羅?」

「女孩子的美,只要乾乾淨淨就夠了,不用將整盒的粉都往臉上涂。」那種日本藝妓的化妝技術在日常生活中派不上用場。

「偏見。沒听過女為悅己者容嗎?無論是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或是要讓自己在重視的人面前留下美麗倩影,女人終其一生和化妝品無法絕緣的。」

「個人見解罷了。」

「還敢說,以前你的女朋友們還不是都會化妝。」自打嘴巴。

「我不會去干涉她們化不化妝,只要她們覺得需要,那是她們的自主權。」再說,職場上的女士化妝是基本禮貌。

「那你做什麼一提到送你來醫院的女孩化妝,就一臉不高興。」不是說那是女性自主權嗎?人家小女生喜歡把自己的臉蛋涂上厚厚濃妝,關他何事?她記得他向來是非關自家人的事,他連理都不理,別說反感了,連想想都懶。

「不高興?我?」

「這間病房除了你我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嗎?」

簡品惇先是沉默,將水杯遞回給簡品蘊。「也許我真的覺得不高興。她看起來年齡很小,應該擁有的是少女的氣息和活力,想讓自己變得太過成熟只會適得其反,讓人覺得可笑。」

病房外,抱著大包小包正要推門進房的花漾像瞬間定格地一動也不動,然後將耳朵緩緩貼在門上偷听,在听到「可笑」二字時忍不住戳戳自己的臉頰,不小心刮下一大片的膚色粉塊,呃……好像真有點厚耶。

「剛剛才說不會去干涉人家化不化妝,只要人家覺得需要,那是人家的自主權,才過不到十秒,說出來的話又自相矛盾了。」

「那種年齡的小表頭,會讓人忍不住想管教一番。」

「就是因為她的年齡正值尷尬的過度期,想快快長大、快快學個大人,有這樣的行為模式很正常呀。就像男孩子會去學抽煙學喝酒一樣,女孩子也會有自己宣告長大的方式。」

「心智成長比外在成長更重要。」光外表長進有什麼用,腦子里淨存著些幼睢的想法。

好狠,說話不留半分情面。花漾又覺得心胸一陣刺傷,好像有根無形的利箭戳刺在那里。即使她人不在現場,也犯不著說得這麼直接好不好。

難道他們不知道嗎?每次電視劇里演到這種場景時,那個被說壞話的人一定會「正巧」來到門外,然後「正巧」听得一字不漏,再繼續「正巧」產生誤會嗎?

「又來了又來了,又把大家都當小孩子看待了,壞習慣。你呀,別把自己那套哲學強扣在人家身上,你認為不好的事情就真的是不好的嗎?別太自我主觀了。我最近就遇到這種人,強將自己的認定加諸在別人頭上,好像全天下只有她說的話是天理,她看不慣的事情就全是罪惡,別人反駁她一兩句,她就認為全世界的人都在傷害她、攻擊她、都不懂她、都是非不分,拜托,有病耶!」有時堅持己見是好事,但一旦自己的觀念已經有了不公正的地方,若還死命堅持就成了固執了,會讓人想拿榔頭敲醒他或是敲死他。「不過,我看那個女孩好像對你受傷一事相當內疚,我問她叫什麼名字時,她一直說她叫罪魁禍首。」

「她走了?」口氣很平淡。

「嗯。」到醫院地下室附設的福利社去替簡品惇張羅一些住院物品。「哥,她叫什麼名字呀?」總不好之後都罪魁禍首、罪魁禍首地喊人家吧。

「我不記得了。」簡品惇想抽煙,卻模遞了胸前找不到放煙的口袋,這才記起了自己身上衣物換成了病患衣服。一煩躁,煙癮就越大是他多年來無法戒煙的主因,他試過嚼口香糖、叼假煙管,的確讓他的吸煙量下降了一半,但一遇上煩躁,他所做的努力就全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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