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次就當學個經驗吧。」簡品惇望著車外。今天正好滿一個星期,他與花漾完全沒有聯絡。他知道她一直有在找他,可惜不是踫上他在開庭就是在開會,更慘一點是手機沒電,兩人像是完全沒有緣分似的,連手機都和他們作對,他也曾想回電給她,可是每次閑蕩下來時,都已經是好孩子該乖乖上床睡覺的深夜時分,他也不好打電話吵醒她。
像現在,好不容易他有空了,卻是學校上課時間,他自然不會傻到這時撥電話過去問候她。這小妮子不知有沒有乖乖上學去,還是正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
也許,等一下的下課十分鐘,他可以撥個電話去听听她的聲音,像之前住院雙眼不便時,那樣只能听到聲音就足以讓他知道她的表情、心情——
「簡先生?一直盯著手機傻笑什麼?」助理不經意瞥過,瞧見簡品惇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掌心機子,唇邊餃著淡笑。
「沒什麼。」
手指滑過按鍵5,卻只是滑過……
第八章
簡品惇錯過了寶貴的下課十分鐘,接下來他在百忙之中記起要打電話給花漾時都已經是學校另一堂課的開始,然後又如同前幾天,真正閑下來,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
簡品惇坐在沙發上,取出手機,心里才正想著「她應該睡了吧?」之際,他的手機卻傳來動靜。
來電顯示。漾漾。這是她之前key進自己資料時所留下的昵稱,簡直和他老妹一樣,裝可愛。
本來一天的工作倦意是滿滿累積在四肢百骸,沒料到只是看見她的來電顯示,他卻覺得疲倦一掃而空,真是神奇。
「喂?」按下按鍵,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本想數落她幾句「小孩子這麼晚還不睡在做什麼?!」的責難,沒料到她搶話搶得更凶。
「簡、簡先生。」手機傳來的女音抖得有些小嚴重,背景還有許多嘈雜,像是她正處在某個很熱鬧的地方。
「怎麼了?」
「……你睡著了嗎?」花漾的顫音在听到簡品惇的聲音後有了漸漸平緩的安定跡象,不過她現在听起來好似窩在哪個小角落掩嘴竊語一般。
「還沒。你在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吵?」
「呃……如果你不覺得麻煩的話,介不介意現在開車出來呀?」明顯的,花漾不想回答他前一句問題,囁嚅轉移話題問道。
「我是不介意,但你現在不乖乖在家里睡覺,又跑哪里去鬼混了?!」實在是很該教訓,記得住院期間,他強迫她在十一點半之後一定要關燈上床——雖然她老是模黑爬起來玩弄他的臉。
「我現在在的地方很神聖的……」
「別告訴我你在凌晨上教堂去禱告。」他可沒听到手機另一頭有什麼悅耳的聖歌或是當當作響的鐘聲。
「我……我在警察局啦……」
被神聖,那里的確是個充滿輝煌正氣的地方。
不過簡品惇不會傻到以為她到警察局去慰勞警察辛苦還是擔任義工服務大眾,畢竟沒有人在凌晨時分干這些事。
結論只有一個,她,闖禍了。
雖然這種事在頭一次見到她時,他就神準地預測了未來,只是沒料到它來得這麼快。
「哪家分局?」一嘆,他已經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認命。問話的同時,他已經捉起西裝外套和車鑰匙準備出門。
「芝山。」
「我到之前,不要得罪警察、不要亂簽文件、不要亂說話,保持沉默,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就乾脆趴在桌上睡一覺,听清楚了沒?」他交代著,轉眼周人已坐上車,發動引擎。
「好……你快點過來……我好怕……」
會怕就別做壞事呀。簡品惇非常想這麼回她一句,但最後他只用了一聲嘆氣取代所有想說的話。從她的語調他听出來她是真的害怕,如果在這種時候他還落井下石就顯得太狼心狗肺了。
「有我在,沒什麼好怕的。」
第二次的英雄救美。簡品惇還是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
不過看著黏抱在他胸前哭泣的她,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頭頂真的莫名其妙被冠上了一頂王冠,因為這種場景只有在王子歷經重重考驗,殺魔王、斬惡龍,救下了嬌滴滴的美人時才會發生的情況。
她離嬌滴滴的美人還有一段距離,相同的,他離正氣感過度膨脹的熱血英雄更加遙遙無期。
本來想海扁她小小尊臀一頓的大掌只得上移十幾公分,落在她哭顫的背脊輕輕拍撫。
「你來了……你來了……」她用著她的聲音在叩謝他的大駕光臨,至少讓簡品惇覺得自己的出現是受到高度重視及歡迎,至少他心甘情願了些。
「不要哭了。」現在哭嫌太早了,等他回去教訓她時再哭比較適合。
他揉揉她的短發,放任她在他的西裝上擦眼淚鼻涕。
簡品惇大略向警員了解一下情況,警局里除了花漾外,還有上回互毆的那兩群飆車族,個個垂著腦袋,在長椅上呼嚕嚕地睡著了,正等著家長出面來保人。
飆車滋事,幸好這個罪責還不算重,妨礙交通、危害社會秩序、無照駕駛而無傷人事實,比起前一次他們沒被警察逮到那回的互毆來看,這次的事件並沒有太嚴重的後果,至少不用強行扣押,移送法辦。
見過大風大浪的他甚至認為這件事連「麻煩」兩字都構不上,不過的確會嚇壞一干沒見過世面又愛要大人的毛小子。
深夜里,陸續來了幾名氣沖沖的家長,一進警局就對孩子大呼小叫,痛斥他們的不思上進,丟盡自家人的臉,寫完保證書,再核對完身分資料後便揪著孩子的耳朵回家去好生教訓一頓。
基本上,接下來才是簡品惇覺得麻煩的地方。
未成年人的法律處理方式都須經法定代理人或監護人出面或授權,光憑他一個攀不上關系的律師而言是綁手綁腳了點。
但還好這警分局局長和他有數面之交,更和他之前幫忙過的一位當事人是舊識,若要利用特權保人倒也非難事,只要他們願意睜只眼閉只眼就行。
交情這種東西,一定要到了這種時候才會明白它的可貴。
簡品惇的如意算盤打的好,只稍稍亮了一下「交情」,花漾就在警員送來一句「好好管教」及揮揮手問給打發掉了。
上了車,他抽了幾張面紙讓花漾擦眼淚,一邊替她扣上安全帶。
「警察有通知你父母到警局來嗎?」他側頭問她,打斷她正哭得淋灕的興致。
她抿抿唇,「我不讓他們通知,可是他們說一定要監護人出面。」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讓她父母知道,但礙於法規又不得不。
「我爸叫我去找我媽,我媽叫我去找我爸,總而言之,就是不要麻煩他們。」她早就知道他們一定會這麼說,從國中時她就認清了事實,也不會妄想用什麼方法去博取案母的注意,因為無論她做的是好是壞,換來的結果都一樣。
他們說,她都這麼大了,應該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要做出敗壞門風的事情,丟他們家的面子;又說,要她學習學習她的「弟弟」、「妹妹」,品學兼優乖巧听話,什麼事都不用讓他們操心,甚至還讓他們引以為傲︰為什麼她年齡比「弟弟」、「妹妹」年長,卻反倒比他們幼稚無知?!
在掛她電話之前,她還听到爸爸的新歡及媽媽的情夫在一旁諷刺她是壞胚子,而這個錯誤的基因永遠都是歸咎於另一個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