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只眼閉只眼 第23頁

「我的確也不覺得你是個好家伙,不過你已經做完生涯規畫了,還算不錯,在你這個年齡里,很多同儕還是過得渾渾噩噩。」而且按她這種努力方法,大概不出幾年就可以做完這些人生大事。

「我才沒有在做生涯規畫!」她哪分哪秒在思考那種有意義的事呀!

「散盡存款,死命揮霍,淪為游民,這不是你的人生規畫嗎?」他听起來覺得很像呀,而且還不是尋常人做得到的,很有新意,給她拍拍手。

花漾鼓著腮幫子,覺得自己被調侃了,卻又找不到立場替自己辯駁。

「花漾,是你自己說過,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放任它腐爛下去也是你自己的決定,又不拖累別人,當然也不要別人來多管閑事——當然,更不關我的事,可是……我第一次對一個這麼靡爛的小孩興起了教訓人的想法,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瞟來右眼神冷凝向她,讓花漾忽然感到車內的冷氣似乎太強了點,讓她升起一股畏寒。

她哪知道?她又沒被教訓過——

「拜你所賜,我提前在還沒成為別人家的爹時,知道了自己血液里所擁有的基因。」簡品惇轉過了一個S形彎道,山路間一盞一盞的路燈都有固定的距離,一處路燈過去,必定有一段黑暗期,而簡品惇的臉孔就在一亮一暗的車行速度下勾起笑弧,好看歸好看,可是也看不到半點和善。

「我確定,我以後一定是個會打小孩的父親。」

花漾不敢相信她的手心挨了三下板子!

很痛!男人的力道這麼大,痛的她現在連握起拳頭都好疼好疼,火辣辣似的,而且他訓了她一個半小時的話,一點也沒想到沒有人在凌晨兩點半還能睜著有精神的眼讓人教訓,他偏偏仗著隔日——正確來說是今日了——是星期六,學校周休,要睡多晚就睡多晚,所以罵超人來也更肆無忌憚地長篇大論了起來。

訓完她之後,他才放她去洗澡,但可憐兮兮的雙手根本沒辦法讓她認真將自己身上每分寸都刷洗乾淨,只好胡亂沖水了事,套上簡品惇從他妹妹衣櫃里拿來的連身睡衣,出了浴室發現簡品惇不在房里,她坐在簡品惇的床鋪上顧不得頭發還滴著水,只是不斷地甩晃著手,朝紅紅的手心吹氣都覺得痛。

「好痛,他是不是打斷我的手筋了……」嗚,會不會變殘廢,要是真這樣,她一定要纏著叫他負責,養她一輩子,每天喂她吃飯,再……幫她洗澡,嘻……

本來還擔心自己變成傷殘人士,現在倒覺得這種下場反而對她比較好噢。花漾開始認真考慮加重自己手部病情的方法——

「輕輕打三下就斷手筋,那我真不知道是自己神力驚人還是你過度脆弱。」簡品惇回到房里,就听她在那邊數落埋怨及傻笑。「來,熱敷。」他在她雙掌間塞了一杯熱牛女乃。這叫先處罰後安撫。

看她短發上的水都淌濕了睡衣一大片,簡品惇皺眉取來大浴巾,開始替她擦頭發。夜里太安靜,他不好用吹風機打擾別人的睡眠,索性輕手輕腳地慢慢拭乾她發梢的水珠。

她的頭發比他印象中來得長了些,原本還停留在小刺蝟頭的記憶,現在披散開來,竟也有了清純小女生的味道。

親昵的舉動顯得自然而然。側方的穿衣長鏡將兩人的身影納入其中,不過一個專心在擦拭她的發,一個專心在喝熱牛女乃,沒人多注意鏡面一眼,否則他們一定會發現鏡中的自己流露寵與被寵的神情。

「你打人真的好痛,以後當你小孩的人一定很可憐。」花漾佯裝可憐的聲音,只不過手心和心窩都暖暖的。

「只記得手痛,我教訓你的話有沒有全听進去了?」打人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的苦心她懂多少。

「忘了九分吧。」她只差沒在他面前打盹,要不是因為手心實在太痛了,她早在他的訓話催眠中睡的不省人事,「要是教小孩有這麼容易,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問題兒童了啦。」她說的很理直氣壯,頗有那種「我還會再變壞噢,所以你要多教訓幾次」的欠扁語氣。

以經濟學來說,小孩是劣等財。

記得之前和某位經濟老師在某場婚宴中同坐一桌,他暗喻著新娘微凸隆起的有孕小骯,笑著對簡品惇這麼說。

後頭一席解釋他為何口出此言的長篇大論,簡品惇倒是沒有印象,只大略記住了這個推論結果。

現在他卻在花漾身上驗證了這項推論,如果更早一些遇到花漾,也許他就可以向那位經濟老師多聊聊劣等財的定義什麼的,說不定更能模透這群「劣等財」心里在想啥。

簡品惇只是笑著搖頭,搖去自己一時的分神。他也不期望她在經過他一回訓話之後就洗心革面,從此奮發向上,如果有這麼神奇的效果,他去當訓獸師好了。加重力道搓揉她的發,算是對於她的回答所能做的小小不滿,卻只換來花漾的呵呵直笑。

「頭發搔到我的脖子了啦,好癢——」若非顧忌她手上半杯滿的牛女乃,她一定笑倒在床上。「等一下打翻牛女乃我可不要幫你洗床單噢——哈哈哈……」

「小聲點,你想吵醒所有人嗎?」他帶花漾回來時,家人都睡了,他雖然也知道他與花漾清清白白,沒什麼好躲藏隱匿,但是從開車回來到厲聲訓人,他都用最輕巧的音量在進行著,有點擔心家人半夜醒來發現他房里多了個女孩而先入為主地對她烙下了「隨便」二字的刻版印象,當然更不希望家人詢問花漾今夜暫住家里的理由是因為飆車被逮,那會讓她所剩無幾的形象全毀。

「那你不要搔我癢呀,哈哈……」她音量有收斂一些些,捂在手背里。

「頭發不擦乾,以後容易犯頭痛。」

幸好她的頭發也短,三兩下工夫就可以擦得七分乾,簡品惇所幸不擦了,將大浴巾丟到旁邊桌背上,用長指稍微梳齊她的俏麗短發。

她發質不算頂好,沒有那種滑膩到嚇死人的烏亮,也很難做到廣告里一把梳子放上去就會直接滑到底的特殊效果,但是模起來軟軟的,很像某種小動物的軟皮草。

花漾灌完了熱牛女乃,手心沒熱敷到什麼效果,還是覺得麻痛,胃倒是好溫暖。

簡品惇再從抽屜取來一罐藥,要她攤開手掌。

花漾是很心甘情願地並攏雙掌,看著他擠出一元銅板大小的透明藥膏,先在他自己手間弄勻,再用比她大上許多的手掌包覆住她的,幾次輕輕揉搓,藥膏很均勻地平布在她紅紅掌心里,涼涼的藥性倒是真的讓那股麻痛變的輕淺。

「打完了人才在假惺惺噢?」花漾抬頭瞅他,口氣中玩笑居多,「這算不算是『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呀?」看他抹得這麼小心翼翼,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手心那三條紅痕不是打出來的,而是被哪把開山刀給劈出來的了;再看他皺著眉峰的模樣,又變成好像她的手是被手榴彈給轟得血肉模糊。

薄唇微微噘著,替她的雙掌吹了幾口氣,如此一來,本來就在肌膚上帶來涼意的藥膏變得更敏感,可是花漾的臉卻燒紅了。

簡品惇可沒發現她的異狀。這時才發現他下手的力道似乎真的太重了一點,方才看她的掌心還沒紅的這麼嚇人。「這叫恨鐵不成鋼。」收起藥罐,順便將空牛女乃杯拿走,「等一下你就睡我房間,我到書房去。」他正好有件案子要看,準備用接下來幾小時來解決它,而她也該好好睡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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