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寂靜無聲、昏暗不明的客廳中,池璞茫茫然地望著地板上只剩暗黑影像的行李發呆。
幾點了?天應該快亮了吧。
從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後,她的淚水便一直沒有停止過。在她整理行李時哭泣,在她等待他回家想與他道別時哭泣,在她始終都等不到他時哭泣。
他為什麼還不回來,這一整晚的時間他去了哪里,會不會是因為不想再見到她,所以才故意外宿不回來?
可是她還想再見他最後一面呀。
她從未因為自己的外表平凡而埋怨過老天為什麼對她差別待遇,明明爸爸、媽媽、哥哥、姊姊都有著潘安之貌、落雁之姿,就唯獨她平凡得讓人嘆息。
對于自己與家人不同的平凡外表,她真的從未向老天抱怨過什麼,但是為什麼沒有出色外表就算了,老天竟然連一個健康的身體都不願給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宣告夜即將結束,一天開始的早晨即將來臨。
池璞閉上一夜未眠的酸痛雙眼,終于決定放棄了。
她知道他不會回來了,至少在她離開這里之前,他是不會回來了。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或是無意的,但是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反正她都已經決定要離開他了,多看他一眼或少看他一眼又有什麼不同呢?
罷了,她自嘲地一笑,扶著沙發椅背虛弱地站了起來。
一夜未闔眼,再加上從昨天下午之後便滴水未進,她有種虛弱無力的感覺,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要走,因為或許他也跟她一樣一夜未闔眼,等待的就是她的離開。
他不想再見到她了。
自嘲的笑容又再次浮上她嘴邊,她拖起行李走出這間她住了十天下到的家門,反身將門上鎖再將鑰匙丟進信箱中後,拖著行李踽踽地消失在灰蒙蒙的街道盡頭。
天還沒有亮……
借酒澆愁了一整夜,麥峪衡最後是醉倒在酒吧邊的小旅館內,一覺便睡到日正當中。
他頭痛欲裂地醒來,扶著頭呆坐在床上,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自己怎會在這個地方?
驟然之間,記憶有如毒蛇猛獸般迅速地朝他侵襲而來,他渾身僵硬、驚魂未定地在一瞬間猛然跳下床,無視頭痛欲裂的感受,迅速地奪門而出。
他的車子仍停在酒吧旁的停車場內,車鑰匙仍安全地放在他外套口袋內,但是他最想要、最冀望仍能待在原地的,不是車子也不是車鑰匙,而是她。
她此刻應該還在家中吧?她不會一聲不響就這樣離開吧?
他們的分手太過匆促也太過突然,他昨晚完全是因為震驚過度與傷心過度,才會答應她的要求放她自由,但是她應該知道他是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放棄她的。
他愛她,除了她之外,他肯定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會再愛別的女人了。
這種說法或許會令許多人嗤之以鼻,但是他了解自己,如果他真是那麼容易動心的男人,這些年來他身邊的人不會一直是她,因為在演藝界里什麼樣的誘惑、什麼樣的美女沒有?但他卻始終沒有心動過,一點都沒有。
他從沒想過自己為何會如此鐘愛她一人,只知道愛她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就像天生注定了他們倆就該屬于對方一樣。
可是她卻跟他說,她移情別戀地愛上了別的男人?
她說和米歇爾在一起,他會比較快樂。
她說繼續和她在一起,他不會快樂。
她說她從沒想過要傷害他,還為此落淚哭泣。
她還說他可以不相信她移情別戀,但是他若再繼續和她在一起,只會痛苦,無止境的痛苦。
現在回想起來他才發現,她所說的這些話,幾乎全繞在他的快樂與痛苦上頭,而不是她的。如果她真的移情別戀地愛上了別的男人,她又何必管他快樂或痛苦?
愛情是自私的,他不相信一個已經變心的女人會去關心被自己拋棄的男人,除非她仍愛著他。
他愈想愈有可能,也愈想愈驚恐惶惑。
如果她還愛他的話,為什麼堅持要與他分手,甚至于不惜撒謊抹黑自己,也要求他放她自由?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非離開他不可?
離開?
懊死的,如果她的一切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要離開他--不管為了什麼原因--那麼他還能冀望她現在仍在家里尚未離開嗎?
驚恐、擔心、震驚在同一時間緊緊地掐住他喉嚨,讓他呼吸困難。
她不能走,在他將一切問題厘清弄懂之前不能走。
心隨意動,他瞬間緊踩油門,車子立刻在馬路上狂飆了起來,並在他所能辦到的最短時間內回到家里。
推開大門,家中客廳內一片靜謐,他不敢多想立刻朝臥室的方向沖了過去。
第八章
房門被麥峪衡用力地推開,「砰」一聲重重地撞上門板後的牆面,似乎連房子都因此而震顫了一下,但卻吸引不了他一絲絲的注意力。
門一推開,他便倏然有如掉入地底十八層的冰窖里,全身血液凍結成冰。
房里沒有人,不僅沒有人,連原先放在梳妝台上、衣架上、椅背上,所有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她走了!
幾乎是立刻的,他像瘋了似地轉身又再度往門外沖了出去,卻差點撞上前來找他的周全。
「Mars,你真的在家?那為什麼都不接電話?」見到他的周全驚喜兼訝然地叫道。
他只是來這里踫踫運氣的,沒想到真讓他給踫到了。
他找了他一整個上午,整個錄音室的人也都在等他去錄音,卻始終等不到他也找不到他,害他這個經紀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還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哩。
麥峪衡沒理他,不發一語地將擋路的他推開,又繼續往外奔去。
「喂,等一下。」
周全呆愕了一下,急忙追上前叫道,同時在他坐上車之前將他給攔了下來。
「你要去哪兒?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才發現他的臉色有多難看。
「小璞走了,我要去找她,你讓開!」他再次動手推他。
「等一下,你說走了是什意思,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你要去哪里找她?」周全呆愕兩秒,立刻蹙眉問道。
但就這兩秒,麥峪衡已迅速地坐進車內駕駛座上,並發動引擎。
周全在驚愕他動作快速之余,反射動作也不慢,立刻整個人巴在他車門上不讓他關門,以免他油門一踩,咻一聲又跑得不見蹤影。
錄音室里還有一票工作人員在等著他去錄音耶,他說什麼也不準他再搞失蹤。
「你要去哪里找她,我幫你去找。你得到錄音室去,大家都在那里等你。」他在他轉頭瞪向他的同時,迅速地對他說。
「走開,我要去找她。」麥峪衡對他說的話完全置若罔聞。
「Mars,你冷靜一點。別忘了你的身分,別忘了你到這里來的目的,冷靜地想一下你這些年來這麼努力拚命是為了什麼?難道你真要讓這一切功虧一簣嗎?」周全冷靜而嚴肅地對他說。
「我要去找她。」麥峪衡絲毫不為所動地盯著他。
「Mars!」
「我要去找她。」他再次堅持地說。
周全瞬間皺緊眉頭,覺得頭痛不已。
「Mars,你要想清楚一點,你現在在這里只是一個剛剛要起步的新人,並不像在台灣時是個大明星,人人都得以你為馬首。如果你現在就要大牌的話,說不定你的國際巨星夢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