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皇 第11頁

因為他走得太急,連房門都沒有關上,滿屋涌進了清冷的風。

唐可怡抱著被褥呆呆地坐在床上,剛剛那瘋狂又甜蜜的一切好像變成了幻夢,隨著風,一起將她涼透。

他走了?要去哪兒?還會回來嗎?

她翕張著唇,想要喊住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這一刻的她想不到以後,只記得剛才。

十六年的生活,一直在懵懂之中,從不知會有一日,自己可以為了一個甚至並不熟稔的男人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他是誰?是她在孤獨寂寞的生活中虛構出的幻影嗎?那麼肌膚上這些真實存在的吻痕,和隱隱作痛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她怔怔出神,神魂出竅,和著梔子花香,和著清風,碎了一屋,碎在這一片清輝月影之下——

第4章

今朝——

唐可怡小心翼翼地低著頭,穿過了幾條街道,走到一座有著深紅色大門的宅院前。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悄悄靠過去。

門口的家丁不認得她,揮著雙手說︰「走開、走開,別在門前逗留。」

「這位小扮,請問這里是劉興劉御史大人的府上嗎?」她客氣地躬身。

「是又怎樣?」

「請問劉夫人是否在家?」

家丁打量了她一下,「妳要見我們夫人?」

她將一封信遞過去,還附了一枚銀戒指。「麻煩小扮將這封信轉給劉夫人。這戒指……是給小扮的一點意思。」

家丁立刻喜形于色,將戒指迅速收起來,說了句「等著」,拿著信進了大門。過了不過片刻,唐可怡的表姊就從里面匆匆趕來,一看到她,臉色都變了,四處張望了下之後,連忙將她拉進大門,低聲問道︰「娘娘,您怎麼出宮來了?」

「我不能在妳這里多停留。妳放心,應該沒有人跟蹤我,但是日後只怕會有人來找妳問我的下落。」

唐可怡的謹慎小心讓劉夫人更加花容失色,「娘娘,您是逃出來的?」

「先不要說這個,妳能不能告訴我,如何找到我娘?」

她猶豫的道︰「這個……我倒是得到了一點消息,說是前幾天您的母親到了宿縣,但是因為受不住旅途勞頓,就在那里的一家客棧中先停下來了。您的弟弟,應該已經押解到京。」

唐可怡握緊拳頭,又問︰「表姊夫那里是否可以得到一些消息?關于我弟弟到底為何會惹上殺人官司?他真的會被問斬嗎?」

她為難地說︰「我相公為人謹慎小心,怕惹上麻煩,我本想請他代為打听,但他說我是婦道人家,少管這些事情。娘娘,我勸您還是趕快回宮去,家中的事情您是肯定幫不過來了,畢竟……您不是當今的寵妃啊。」

表姊的話很直白,也是肺腑之言,她心中明白也感激,但是骨肉之情又豈是這一句道理可以分割得開的?離開劉府門,唐可怡迅速作出一個決定!去宿縣,先找到娘要緊。

臥龍宮內,皇甫夕陰沉著臉,听著關于唐可怡下落的回報。

她失蹤的事情起先是由張德海負責,但因她肯定是出了宮,所以他再下旨,將此事移交給負責東都安全的九城總督何飛虎。

「啟稟陛下,微臣已經查訪了城內怡妃可能會去的地方。她並非本地人,東都內認識的親朋只有劉興劉御史一家,但是平日甚少往來。近日劉夫人曾入宮見過怡妃,而微臣派人去查問的時候,劉府的家丁也承認,日前曾有一名年輕女子來找過劉夫人。听其描述形貌,很像怡妃。只是劉夫人昨日出京回娘家省親,暫未能當面質詢。」

「回娘家省親?」皇甫夕冷笑一聲,「是去避禍吧?去找人問話,問不出來你就別再來找朕唆這些廢話!」

「是。」

「九城城門都沒有人看過她嗎?」

「城門每日進出之人極多,問過兵卒,都難有印象。我想,若是怡妃苦心喬裝打扮,是很難被人發現的。陛下是否可以請宮廷畫師,畫一幅怡妃的肖像,分發各城,便于查尋?」

皇甫夕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良久,直到何飛虎不解地抬頭偷偷瞥向他時,他才重新開口——

「叫人備紙筆。」

這話是說給旁邊的執事太監听的。

太監剛要走,皇甫夕又說了一句,「是畫紙,把畫案一並抬過來。」

何飛虎沒有想到,皇帝要親自畫這幅畫像。

當畫案畫紙、筆墨全都備齊之後,皇甫夕握著飽蘸墨色的毛筆,卻遲疑了。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太監,問道︰「你見過怡妃嗎?」

「奴才見過。偶爾宮中設宴,怡妃會來,只是她每次都是坐在角落里,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

皇甫夕清清淡淡地一笑,「她封了妃,還是這樣不張揚的性格嗎?」話音落下之時,筆鋒也已落下。碩大的宣紙上,一個嫵媚的清秀佳人隨著墨色的暈染逐漸呈現。

他一邊用墨色勾點著輪廓,一邊喃喃自語,「她該長高一點了吧?也許眉尾會再長一點,鼻骨卻是變不了了。這發式,也該有所不同,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是胖是瘦?這臉,該畫得再圓潤一點……」

太監看得訝異,忍不住出聲贊道︰「陛下,這畫上的人和怡妃實在是像極了,連怡妃眼角的這顆小痣您都沒有點錯。」

「哦?是嗎?」皇甫夕淡淡地反問,「你看還有沒有不像的地方?」

太監又看了一陣,遲疑著說︰「好像……怡妃本人比畫像要再瘦一點。」

「要瘦一點?」他一楞,「她原本就已經很瘦了,現在難道還要再瘦?」

听上去好像皇帝和怡妃以前就已經認識?太監不敢多問,只是據實回答,「怡妃娘娘身形向來縴弱,宮內常說她一直不得先帝寵幸,只怕……就是因為太瘦的緣故。」

這太監一說完這話自己後悔了。怎麼能把先帝的後宮秘聞拿來跟新帝說?

皇甫夕卻听得入神,良久後問道︰「她一直不受寵嗎?」

「听說……封號之後,先帝……一直未曾臨幸騎鶴殿。」

他瞳眸一閃,「為何?」

「奴才不知,所以宮中才有之前的傳聞。」

皇甫夕擱下筆,對何飛虎說︰「你先退下吧,回頭朕叫宮廷里的畫師給你謄畫幾張,拿去尋人。」

何飛虎退下後,他又問向那名太監,「怡妃是怎樣受封的,你知道嗎?」

「奴才知道。那年有國外使節來朝,先帝怕禮部的人不懂海外禮儀,就命人先學海外禮典。結果從藏書樓找來書後,發現最關鍵的幾頁竟然因為年久受潮,已經霉爛了。先帝震怒,下令要將負責看管藏書樓的幾名宮女一起處斬。

「怡妃那時候是藏書樓的一名宮女,結果她竟然挺身而出,說看過那本禮典,書上的內容可以背寫下來,希望將功贖罪。先帝不信,讓她當場默寫,結果居然真的默了下來,又找來禮部的人核實查證之後,確認她所默之文就是書中的原文。先帝龍顏大悅,說宮中有這等才女不該埋沒,當場封了妃號。」

皇甫夕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像是能夠想象唐可怡在眾目睽睽、情勢緊急之下從容書寫的樣子,再問道︰「先帝就一次都沒有寵幸過她?」

「那時正巧來訪的國外使節還送給先帝兩名美女,那一對美女長得天香國色,千嬌百媚,相比之下,恰妃就……」太監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和絕代佳麗相比,唐可怡實在沒有多少姿色可言。

「先帝寵幸那兩名美女長達一年,漸漸地也就把怡妃忘了。怡妃一直住在騎鶴殿,除了明妃偶爾去和她聊聊天之外,宮中也無人再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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