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開玩笑。」他忽又輕松的說,但她全身已然緊繃的神經卻怎麼也放不開來。
她呆若木雞的僵站在原地上,完全動彈不得。
袁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改口說是開玩笑,因為他是真的很好奇她所謂的你們指的到底是哪些人。
輩事一個多月來,老實說,除了剛開始的幾天,他幾乎忘了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可是就在剛剛她失控朝他低吼的時候,他不僅猛然意識到她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楚楚動人、極需要男人保護的柔弱女子。
楚楚動人?需要男人保護?柔弱女子?
他一定是因為昨晚睡眠不著的關系,才會讓這些八竿子與男人婆尹勝楠打不著關系的字眼出現在她身上。他在好奇的開口問她你們指的是誰時,一直是這麼想的,但是當她抬頭看向他時,那一臉隨時隨地會破碎的脆弱神情,卻讓他的腦袋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下一秒,那句只是開玩笑已沖口而出。
真是開玩笑!
雖說他早已習慣──不,應該說是他的天性總讓他忍不住想去保護溫柔、善良、柔弱的女人,但是眼前這個女人可是男人婆耶,一個比大多數男人還要強勢、能干,甚至于高壯的女人耶!
不過在此稍做說明一下,她的確是滿高的,沒有一七○,也有一六八,至于壯指的並不是她的體型,而是她的身手,沒錯,他就曾經親眼目睹過她赤手空拳將一名高她至少十公分,重她一倍的彪形大漢過肩摔,由此再度證明,她真的是時咪咪的死黨,因為據他所知時咪咪就是個跆拳道高手。
總之一句話,不管是正著看、倒著看、橫著看、豎著看,尹勝楠怎麼看都不像需要人保護,所以他決定了,不管有多少事等著他處理,再忙他也要先抽空去小睡一下才行,否則天知道他待會兒會不會產生更可怕的錯覺。
「你把那份投資企劃案拿到外面去看吧。」他突然開口道,「順便幫我跟陳秘書說一聲,我要小睡一個小時,任何人都不準進來打擾我。」
尹勝楠猶疑不定的看著他。就這樣?他沒有別的話要對她說,例如警告、怒斥、嘲諷或追究她剛剛失控時所說的那些話?
「出去吧。」
確定就這樣了,因為他已經起身轉往辦公室內的休息室走去了。
砰的一聲,他關上門,而她,同時獲救。
※※※
不要听、不要看,把眼楮閉起來,把耳朵捂住,把頭轉開。
尹勝楠坐在座位上不斷的自我催眠,她告訴自己這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別忘了昨天她才告誡過自己千萬不可感情用事、意氣用事或多管閑事,因為這種事你根本就管不了,反倒只會惹來一身腥而已,所以不要听不要看,如果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就到廁所去避一避,眼不見為淨。
對,到廁所去,等一切都平靜下來後再出來。
她迅速的座位上站起來,準備避難。
「既然你說不出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分手?颽,我求求你,不要跟我分手,我愛你呀。」女人哭泣道。
「你若再不走,我就要叫警衛了。」袁颽冷漠的聲音傳出。
「不要,求求你飄,我愛你,不管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和我分手,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求求你……」
「陳秘書,麻煩幫我叫警衛上來。」他絕情的下達指示。
「颽,我求你、求求你……」
「走開。」
「颽──」
「夠了!你們說夠了沒?!」本欲到廁所去的尹勝楠再也受不了的倏然轉身,失控的怒吼。
辦公室內陡然變成一片靜寂,全部的人一致轉而看向她,就連前一秒還在扮演被人拋棄,哭得花容失色、慘不忍睹的女主角都忘了要繼續她的角色扮演,愣愣的看著她。
早已被他們的對話逼瘋而失去理智的尹勝楠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一些,她體內的憤怒就是沸騰的水,不斷冒著滾燙水泡,啵啵啵直線上升的沖出她體外。
她大步的走向他們倆,凡會擋住她去路的人,在見識到她臉上失控的神情時皆紛紛退讓,卻又禁不住好奇的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你!」尹勝楠率先指向那個充滿她昔日身影的女人,幾近狂亂的朝她吼道︰「為什麼要求他?天下間沒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嗎?求一個早已變心不再愛你的男人回你身邊有什麼用?你醒一醒,他已經不愛你了,听懂了沒?他已經不愛你了!」
倏然,她轉向那個身上似乎罩著昔日無情男人身影的袁颽。
「別以為你很了不起,沒有你我就會死,你听著,我們女人的名字不叫弱者,沒有你們男人我們一樣可以活下去,甚至于會活得更好,世界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大,我們還是會再見面,下次見面我會成功的讓你認不出我來,即使你認出我我也不會認你,因為是你先放棄我、不要我的,將我推開的人是你!是你!」
隨她話落,四周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就連電話都知道此時不宜發出任何聲音,而靜靜地躺在室內的每一張辦公桌上。
氣氛僵硬的像是隨時都會碎裂,只要輕輕的一踫,或者是輕輕的……滑下一滴眼淚。
「陳秘書,幫我送客。」袁颽突然開口,打破了僵窒的氣氛,卻也將氣氛推至更冰冷的地帶。「而你,」他將視線移到尹勝楠身上。「到我辦公室來。」
瞬間,眾人有如驚弓之鳥般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佯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繼續工作。
陳秘書走向再度發揮演技,重拾哭戲的女人,在得不到合作後毫不猶豫的撥了通電話請警衛上樓來幫忙趕人。
袁颽轉身走回辦公室,而尹勝楠則像是被嚇呆了一樣,愣在原地半晌之後,才頹然的走向絞刑台。
突然感覺臉頰上某塊肌膚一片清涼,那種感覺……
她伸手輕觸,竟愕然的模到一片濕潤。
這是什麼?難道是眼淚嗎?她剛剛哭了?不可能!她麼可能會哭呢?她已經整整有十二年沒掉過一滴眼淚了,不可能的,一定是剛剛喝水時不小心噴到的,一定是的。
哼。
她倏然自嘲的輕哼了一聲,想騙誰?這的確是她的眼淚,因為觸景傷情而掉落的,只是她不願、不甘心承認而已,因為她不相信在經過整整的十二年之後,「他」還有本事可以影響到她。
不要再想了,她已經不是十二年前的可憐蟲尹招兒,而是個可以獨力自主、獨當一面的男人婆尹勝楠,不可再想了,如果真要想,不如想想待會兒她該如何面對袁颽,如何向他道歉,請他原諒她剛剛的「失控」。
真是可惡,不該是這樣的。她最近幾天究竟是怎麼了?一點都不像她男人婆尹勝楠該會有的行為,如果待會兒袁颽真要她卷鋪蓋走路的話,她想,也是她罪有應得吧。唉!
深吸一口氣走向總經理辦公室,她前腳才跨進門檻,後腳尚在門外,室內的他已朝她下令。
「把門關上。」
走進門內,她乖乖地轉身將門關上,然後再緩慢地轉回身來面對他。
「我很抱歉剛剛多管閑事,如果你想開除我就開除我,咪咪那里我自會向她解釋,不會讓她怪罪于你。」她看著他,直截了當的說。
一開始他並沒有說話,只是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盯著她。
半晌後,他開口道︰「你這麼想離開這里嗎?」臉上表情深不可測。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還願意讓我待下來嗎?」雖然猜不透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尹勝楠仍是直視著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