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三日前不是才有說有笑、摟摟抱抱的嗎?怎麼三天一過卻成了這種光景?
他有必要這麼狠嗎?而她又是犯了什麼錯,讓他這樣對待她?還是男人變心的速度本來就是如此的快?新與舊的差別只是幾天的光景?
肩膀上突然被輕輕的一拍,她茫然的回頭,看見了陳秘書。
「別被嚇呆了,這種情況,只要你繼續在這里工作,以後就會經常看見,你要習慣。」她對她說。
「習慣?」她難以接受的搖了搖頭。「我一直以為你上次跟我說的,其實是夸張過的,沒想到……」
「沒想到事實真是如此。」她替她說完。
她堅難的點頭,仍處在剛剛目睹那件事的余震中。
「到底她做錯了什麼,他要這樣對待她?」她無法遏制心中隱隱作痛之感的問道,「而你們大家又怎能如此理所當然?我實在不懂,也無法接受。」
「我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但是光拿三天前她亂闖的事,以及她無禮的態度,我就不覺得她值得同情。」陳秘書不為所動的說,然後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你會習慣的。」
「我永遠也不可能會習慣。」沒有人會習慣自己尚未完全結疤的傷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戳刺的。
「那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作沒看到吧!你只要記住一點,那就是多做事少說話,尤其是關于上司感情方面的閑話,千萬別多嘴就對了。」
陳秘書說完,轉身走回工作崗位上,迅速的投入工作中,但尹勝楠卻怎樣也無法尋回原有的平靜。
斑中畢業那一年,她被拋棄了,被一個相交三年,大她五歲,曾經以為他是她的天,沒有他,她在這世上便一無所有的男人拋棄了。
她沒有錯,從頭到尾他都是這樣說的,但是他卻拋棄了她,轉身迎娶別人。
心似飛絮,氣若游絲。她一度以為自己會死,但人的生命有時脆弱,有時卻又異常的堅韌。
在一場大病之後,有朋友來看她,無意中透露她被拋棄的原因竟是因為她家沒錢,無法給他想要的。
不是她的錯,他說的沒錯,因為她既無法選擇有錢的家庭投胎,也不可能在高中畢業之前,就有能力賺大錢讓他少奮斗十年,這的確不是她的錯,但是為什麼不是她的錯,她卻要受噬心蝕骨的痛苦?她沒有錯不是嗎?如果硬要說她錯,那就是她愛錯人了。
十七歲還是詩一般的年紀,十八歲卻已被迫歷盡滄桑,她的痛、她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澳了名字離鄉背景到台北讀書後,十二年來她不曾回家過一次,除了不想觸景傷情外,也因為那里沒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事物。
家人?當然有,畢竟她又不是從石卯裨蹦出來的,只不過極度重男輕女的他們並不在意她的存在與否,只要她每個月有固定寄錢回家,他們樂得家里少張嘴巴吃飯。
很可悲嗎?還好,反正她早已習慣了。
習慣一個人獨立生活,習慣當個男人婆,習慣不再觸踫感情,習慣堅強,習慣遺忘那以為早已愈合的傷口,直到今天觸景傷情才知道,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她並沒有遺忘。
「鈴鈴──」
桌面電話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上班時間里發呆,真是該死!
急忙接起電話。是袁總,要她進他辦公室一趟。
幣上電話,她深吸一口氣,無聲的告誡自己現在是上班時間後,才起身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叩叩。」
「進來。」門內傳來他的聲音。
她推門而入,然後靜靜地等候差遣。
「這份投資案,我想听听你的意見。」袁颽暫停手邊的工作,拿起一份檔案遞向她。
尹勝楠走上前,伸手接過,低頭迅速的翻看了手中的文件。
「你可以到沙發上坐著看,我手上的工作大概還需要個十來分鐘。」他說。
她點點頭,轉身走向坐落在落地窗前的沙發組坐下,開始專心的研讀並思考整份投資方案。
隱約之間,她似乎听見電話聲響過,不過那不關她的事,所以她並沒有理會,可是慢慢地他冷漠摻著不耐的聲音卻不受控制的鑽進她腦中。
「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不要再打電話來找我。」
「我無情,這是新聞嗎?你在跟我交往前不早知道這一點!」
「愛我?那好像是你自己的事吧?如果每一個說愛我的女人都要我娶,那我一年不是要結三百六十五次婚?」
一會兒,他倏然冷笑一聲。
「孩子?你確定是我的?」
他又停頓了一下,唇邊的冷笑沒有稍減,只有愈來愈擴大的跡象。
「可以。」他再度開口,口氣完全是嘲諷的。「如果孩子生下來之後,經DNA檢定確定是我的,我自然會收養他,就連同你懷孕時期的一切花費,我都可以幫你付,但要結婚,免談。」
尹勝楠隱約似乎听見電話那頭女人的尖聲怒叫,卻听不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永不再見?」他倏然輕笑一聲。「說實在的,我求之不得。」然後,掛斷電話。
他忽然轉頭看向她,她措手不及的與他四目交接,臉上的怒氣來不及藏起,眼中的嫌惡也來不及收起,就這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讓他發現她對他的不屑──當然,只是針對他在男女關系的處理態度上。
「你有什麼話想說?」他筆直的盯著她問,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只有好奇。
尹勝楠蹙緊眉頭盯著他,半晌之後卻欲言又止的搖了下頭,然後低下頭想繼續先前的工作,但是有人卻不肯就此放過她。
「沒話想說?真意外,我以為你會迫不及待的罵我花心、不負責任、狼心狗肺、冷血無情咧,因為你臉上正清楚的寫著這些指控。」
尹勝楠瞬間抿緊唇瓣,筆直的瞪著手中的文件,一動也不動。
「我想我們最好趁現在把話說清楚,我不希望你因對我的好惡而影響到你的工作表現,這一點你可以向我保證嗎?」他語調一沉,突然以無比正經的口吻開口。
尹勝楠終于抬起頭看向他。
我保證。她本來是想這樣說的,怎知道開口後沖口而出的卻是──
「為什麼?」她迸聲問。
「什麼為什麼?」他好整以暇的雙手盤胸看著她。
「她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無情的對待她?」她完全無法阻止自己的開口問道。
袁颽輕聳了下肩,沒有回答,但他不在意的態度卻愈加惱火了尹勝楠。
「你聳肩是什麼意思?」她不自覺的挺直背脊,怒聲低吼,「是代表她沒有錯,或者是你根本就找不出她錯在哪里?為什麼你們男人的心總是說變就變,前一刻還說我愛你,下一秒卻翻臉不認人?到底你們將女人看成了什麼?把我們的愛看成了什麼?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的狠心絕情,說變就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們女人呢?你回答我啊!」
在她失控的吼完之後,室內倏然陷入一片僵窒的沉靜中。
袁颽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尹勝楠卻猛然一震的驚醒過來,她剛剛究竟說了什麼呀?!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剛剛究竟是怎麼了,請你忘了我剛剛所說的話,對不起。」她飛快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盯著地板上的某一點道著歉。
「要我忘了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你剛剛所說的你們指的是誰?」袁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尹勝楠驚悚的抬頭看他,秀氣的臉蛋上不見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