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婧屏沒有說話。
「阿姨這麼晚還不睡?是在等婧屏嗎?」言紙替陳婧屏轉移話題。
「還有你叔叔,他應酬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張淑芬點點頭,「不過他剛剛有打電話回來,說他就快到家了。」
「是嗎?那我得趕快跟婧屏上二樓拿東西,順便討論一下事情就走,免得影響到你們休息。」
「也許你可以改天再來。」陳婧屏插口道。
「沒什麼影響不影響的,你叔叔和我早沒把你當外人了,如果你們討論事情討論得太晚的話,小屏房間隔壁就有間客房,你留下來過夜都沒關系。」張淑芬先朝女兒皺了下眉頭,才轉頭對言紙說。他笑了笑,「那我們上樓去了。」
「小屏,好好的和言紙說話,不要再無理取鬧知道嗎?」張淑芬點頭,不忘提點女兒。
陳婧屏沒說話,認命的走向二樓。
「說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上二樓,進入她房間後,言紙反手關上房門,不浪費一分一秒便直截了當的接續他們剛剛在大門外的對話。
陳婧屏沒有立刻回答她,她先放下手中的包包,又伸手解開腦後束了一天的馬尾。瞬間,她有如黑絲絨般的長發像瀑布直泄而下,披散她秀氣的肩背。
「你先告訴我,你今晚找我有什麼事?」周圍熟悉的環境似乎無形中給了她力量,她轉身面對他,緩緩地開口。
「只是想警告你,少和趙斌那群人混在一起。」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反正連求婚的話都讓她听見了,他也沒必要再隱瞞對她的關心了。
只不過他仍忍不住會想,當初他在病房里,究竟對她說了多少惡心巴啦的話,而她又記住了多少?等一下打算怎麼嘲諷他?
「你關心我?」
「你可以笑我沒關系。」他盯著她說。
「我為什麼要笑你?」她眨了眨楮,不明白他怎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嘲笑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待這樣的機會嗎?現在機會來了,你會放過?」他勾勒一抹笑在唇邊,自嘲的說。
「我……」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低頭,「對不起。」
言紙愣住,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听錯了。
「你說什麼?」
「我說對不起。」陳婧屏抬頭看他,臉上盡是認真而誠懇的表情,「我為過去自己的不懂事在這里向你道歉,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忘記我過去對你不友善的態度。」
罷剛是愣住,現在則是傻眼。那個任性刁蠻,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的陳婧屏現在竟然跟他道歉,這……
他不是在做夢吧?或者,她怎麼了?
「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小心翼翼的問。
「我只是長大了,變得懂事而已。」
言紙仍是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正常的陳婧屏,是打死她也不會在他面前低頭認錯的,「你是不是喝醉了,或是被下藥了,自己卻不知……」
「我沒喝酒,也沒被下藥。現在我的清醒得很,你不要再一直質疑我說的話行不行?」陳婧屏忍不住打斷他說。
「你今晚真的有點奇怪。」他搖頭,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無奈的笑了笑,她決定這個話題應該到此為止,回過頭追問剛剛他尚未明確回答她的問題。
「你還沒回答我,你關心我嗎?」
「這個答案對你而言重要嗎?」
「非常重要。」她非常認真的回答。
言紙皺起眉頭,「我不知道你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但是如果你以為這樣東拉西址就能讓我忘記我們剛剛在大門外所說的話,我想你是白費心機。」
「我只想要你回答我的問題而已,你還關心我嗎?」她堅持的再問一次。
他的眉頭瞬間又緊蹙了些,他看著她,完全猜不透她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她非得要他親口回答嗎?
「對,我是關心你。」她現在可以大聲的嘲笑他了。
「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還會關心我,就像以前那樣?」陳婧屏有些激動的緊盯著他問,感覺鼻頭開始泛酸,一股淚意慢慢地盈滿她的眼眶。
她異常的反應讓言紙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只能眼睜睜的膠著她,然後就見她的淚水突然一滴一滴的掉落下來。
他頓時全身僵硬。
老天,除了姜虹綾的靈魂附身在她身上那段時間之外,她的淚水簡直就比沙漠里的甘霖更難得一見,可是現在……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哭起來了?他並沒有說任何足以令人掉淚的話傷害她,也沒踫她一根寒毛,她到底是……難道,是因為他堅持要她說明她昏迷期間所發生的事,所以她才會哭嗎?
「你……別哭了,我……我不問就是了。」真卑鄙,竟然用眼淚攻勢。
她的淚水沒有停止,反而有愈掉愈多的趨勢。
看著她,言紙完全不知所措。他多想上前將她擁進懷里安撫她,但是他也知道這個舉動只會自取其辱,畢竟現在不比當初在醫院時。
「你……我……算了,我走了。」連起了兩次頭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頹然的輕嘆一口氣後轉身往外走。
「不,不要走。」
身後微帶沙啞的叫喚讓他停下步伐轉身無奈又無力的看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車禍昏迷後所發生的事嗎?」陳婧屏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
「我不想強迫你,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要說。」他看著她紅腫的雙眼搖搖頭。
「不,我想告訴你。」同時讓他知道,她已經了解他從小到大對她的苦口婆心,完全是為了她好。看她一副堅定,而且毫無一絲為難的樣子,言紙心里頓時浮現出一個問號。如果不是為了不想說,那……
「你剛剛為什麼要哭?」
她臉頰上慢慢地飄起兩朵紅雲,有些害羞的回答,「因為我好高興。」
「高興?」他真的是愈來愈迷糊了。
「你沒有真的為了郭儀容而放棄我,或是不再關心我,我好高興。」
言紙全身定住,像被點了穴般動也不動的。
這些話……她說這些話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她知不知道這些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到底這些話對她而言,又代表何種意義呢?
他蹙起眉頭看她,而她在走到床邊坐下後,則開始緩緩地訴說那天學校門口的車禍後,她所經歷的離魂經過。
雖然陳婧屏靦腆的以輕描淡寫的方式帶過她在醫院醒來前的一切,但是言紙仍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她對他在情感上的心情轉變。
她喜歡他。
這……他是在做夢嗎?
想了一晚,也為此失眠了一晚,他起了個一大早,決定直接找她問個清楚,免得讓他為此又失眠又無法專心上課,甚至像個瘋子般的忽喜忽悲。反正最慘的結果也只是讓她嘲笑一頓而已,而這種事對他來說早已習慣。
成員簡單的陳家在一日之初時並不像普通大家庭般精彩熱鬧,總是安安靜靜,整整齊齊的。
陳志育在老婆賢良淑惠的照料下,吃完早餐提著公事包出門去公司,而張淑芬則在送老公上班,並細嚼慢咽的吃完早餐收拾好餐盤後,走上二樓去叫醒尚未起床的獨生女,提醒她是否該起床準備去上課了。
陳家的一天通常都是這樣開始的,不過今天卻因言紙的闖入而亂了秩序。
「叮當、叮當。」
一大早響起的電鈴聲,讓正準備吃早餐的陳志育夫婦不約而同對看了一眼。
「這麼早會是誰?」他問老婆。
「我去看看。」張淑芬搖頭說著走向大門,她先從門上透明的格子玻璃看清門外的人是誰後,才將大門給打開,「言紙,怎麼這麼早?」